刘翊、周迟、郜轶等一行班里公认比较有力气的人抱着一摞新书走进教室门,教室里立即传来一阵哄笑。
刘翊班长招呼着众人把书放下,在善意的哄笑声中原地转了一大圈,终于发现引发同学们哄笑的罪魁祸首是黑板上的字被改动了。
今天刚开学,是要收寒假作业的。班主任赵峰突出强调了寒假作业必须“一份不落”地交上来,不然就“通知家长送过来”。这种强硬的表态在班里引起了一阵很有恐慌性质的喧哗,有很惊吓的人,当然也有从头到尾很淡定的人,比如赵黎歆郜轶等学神;很无所谓的人,比如老赵讲话的时候还在若无其事睡觉的肖志敏;还有志得意满尾巴立刻翘起来的人,比如……小周。
“哈哈翊哥我告诉你!”周迟眉开眼笑,手里拿着他那厚厚的一摞寒假作业,得意中带着自豪道,“我全做完了!全做完了!从小学一年级以来头一次全部完成寒假作业啊!不会的题也都搞清楚了!”可能是一时的兴奋让他选择性遗忘了同位是个水平比他高的“好学生”,小周得意忘形道,“要是再来一次上学期的期末考试,我绝对考得比上次好!你不信咱就试试!”
刘翊嗤笑一声,用一句话让小周回到了现实:“好啊,那就试试。今晚晚自习我去找老赵要一份去年高一的期末考试题,咱们一个晚自习考完外加对答案。”
“我……这……”周迟被这段发言惊得目瞪口呆,话都说不利索了,又不好说他刚才就是随便一提当不得真,只好虚弱地反驳,“……翊哥你这是玩儿我,我觉得……”
刘翊看小周那怂样儿,勾起一个贱贱的笑容,继续开嘲讽:“怎么,你觉得人少?那我可以尝试说服赵黎歆和郜轶也加入我们这个开学测验小组,咱还可以排排名。”
“翊哥我服了,你放过我吧……”小周果断投降。
这大概就是隔了半个寒假后两同位见面后的第一次亲♂切交流……
……
寒假作业呢,虽说是课代表收,但作为班长刘翊也得对老赵的“强硬表态”表示支持。所以他接到通知去领新书之前,走上讲台在黑板上刷刷写了好几个大字“同学们快交作业!同学们快交作业!重要的事说三遍,同学们快交作业!”,十分嚣张地占据了整个黑板……
当然,他也很有把握不会被郜轶认出来这其实也是“CHAOS”的手笔。
接着呢……在他带领一众人马去搬完新书回来,黑板就已经被同学们歪七扭八的粉笔字占据了……
除了刘翊写的那三句话在最中间外,黑板上还有各色粉笔写的各式吐槽,包括“对以班长为首的学霸联盟表示最强烈的抗议和严肃谴责,寒假怎么能被作业糟蹋了!”“我家长都出差了,老赵我不怕你”“该抄抄,该补补,班长交出作业来”“呵呵,我写完了,我就是来打酱油的,你打我啊”等等等等……还有人在上面画了个一脸“计划通”的刘班长,额头上缠着印有奋斗字样的布带子……
当然,其中最不和谐,也是立即吸引了刘翊眼球的一段话是“班长,饮水机坏了!班长,饮水机坏了!重要的事说三遍,饮水机坏了怎么办!”……
而且后面跟了一大堆诸如“那么问题来了”“找蓝翔”甚至还有好几个“找蓝翊”(刘翊的“翊”经常被看成翔,刚上高一的时候除张先仁之外的所有老师(包括老赵)都把他的名字念成了刘翔)之类的神回复……
刘翊看完,也不表态,照常地分派了一下发课本的任务,自己也拿起高一下的一摞数学课本开发。班里同学对于刘翊视而不见的态度感到很惋惜,不过就算这样,教室内的气氛也空前活跃。
每个人书桌上渐渐积起了一摞新书。刘翊在发完新书后又站到讲台上一本本拿出来跟同学们核对,看有没有人多拿了或少拿了。十几本书核下来,同学们开始对黑板上的字也视若无睹了。
刘翊等的就是这个发言被起哄概率小得多的时机,放下手头的书本,他握拳清清嗓子道:“关于某位同学提到的饮水机问题,我刚才看了下,这个确实坏了……不过我不认为找蓝翔或者找蓝翊有什么作用,这个不应该找刘翊吗?”班里起来一阵笑声,刘翊伸手向下压了压,等同学们差不多静下来了,又道,“笑什么,喝热水是个比较严肃的问题。亟待解决。这样,生活委员跟我出来一下。”刘翊抬脚走下讲台之前,突然一拍脑袋,追加一句,“还有,值日生,擦黑板!”
等值日生在过道上不规矩的同学们连拖带拽的阻挠下到达了黑板,刘翊已经和生活委员一起到了老赵办公室解决班级饮水问题了。
这事的最终解决办法是:班会的时候每人收班费5元钱,班长和生活委员负责采购饮水机并将其运到教室。至于班费,一向是由班长收着的。
又忙又乱的一天结束后,大多数学生兴奋地说说笑笑回了家,还有点没法从寒假抽身,心里既有对假期的不舍,也有对新学期的一丝迷茫和期待,当然这一切都比不上又见到熟悉的同学们那种发自内心的亲切。
刘翊在晚自习结束后留下来带领值日生一起把全班扫除了一遍。小周也挺想和刘翊多呆一会,可他爸爸今天难得回家一趟,他得早点回去陪他爹。所以周迟跟刘翊打了声招呼先走了,刘翊也没多在意,直到锁了教室的门骑车出了学校大门,他挺意外地发现周迟竟然在一个小巷子外面鬼鬼祟祟地走来走去。
车停在一边(寒假放假有司机来接是因为运回家的书太多了,平常周迟都是骑车),小周就这么在巷子口不时往里探头张望一下,又立刻缩回来,竖着耳朵不知在听什么。
刘翊推着车以正常的步速走过去,周迟竟然没发现后面多了个人,直到刘翊轻轻拍了一下他肩膀,他立刻触电一样跳了半尺高,还愣是没喊出声。
等周迟回头看清是刘翊,提了一半的心总算放下了。放松下来他立刻开始小声抱怨:“翊哥你干什么呢,吓死我了……”
“你鬼鬼祟祟干什么呢,我来瞅瞅……”刘翊一脸无所谓地往巷子里头走了几步,被小周一把扯住兜帽拉回来:“翊哥,先打住!出大事儿了!”
刘翊被拽得往后一仰,退了一步才稳住,转过来面向小周,笑道:“什么大事儿,不就是赵黎歆和郜轶一起走到了这个巷子里吗,你激动个什么劲啊。”
“你怎么知道的!?你不是在干值日?”小周异常惊讶。他也是放学之后不留神看到了郜轶和赵黎歆一起走进了这个小巷子,越是着急想回家越是按捺不住心里的好奇,干脆把车停在一边看个究竟,没想到刘翊竟然能知道。
面对小周的质疑,刘翊十分淡定地回复:“听出来的。”
“听出来的?”小周不解。
“对啊,听声音。他们不是在说话吗?你刚才不也在听吗?”刘翊无奈地重复了一遍,语重心长道,“说真的,小周,你听这个做什么。他俩爱干啥干啥,关咱们什么事儿啊。”
“切,老子还不是关心你终身大事……”周迟觉得刘翊真正想说的其实是“皇帝不急太监急”,所以他很不服气,“赵女神都要被那个姓郜的拐走了!你就不能有点危机感!还有,你知道他们说了什么!!”
周迟一激动就音量放大,刘翊不得不一把捂住小周的嘴。
周迟说话的时候正好背对着一面墙,见到刘翊的动作他本能地向后一避,直接后背贴到了墙上毫无退路了。刘翊要捂他的嘴,就得欺身压上来,比他高3厘米的身高离近了就很明显,在这种漆黑无人的夜晚小巷旁,那逆光的身影甚至很有压迫感。
不过刘翊手上没用多大力,而且也没有得寸进尺地把另一个手臂也环上什么的,所以周迟暂时还没把这一幕和偶像剧之类的东西联系起来。但是,周迟双眼平视只能看到刘翊的挺直的鼻梁和薄薄的嘴唇,想正视刘翊的眼睛还得抬眼往上看一点,这个姿势实在是怎么做怎么让他别扭。
刘翊倒是没管小周什么感受,眼睛甚至也没看小周,而是看向漆黑深邃的巷子,低声喝道:“你小点声,一心想被发现是不是!”他侧耳听了听,确定巷子里的两个人没发现他们,才放开来怒目瞪着他的小周,就跟刚才的事没发生一样疑道,“……他们在聊学习啊。”
刘翊这话没错,至少他到了的这段时间,一开始就听出来这是郜轶赵黎歆两人的声音后他就一直注意着谈话内容。这两个学霸确实在讨论文理分科、高考以及大学的事……
小周还有点恍惚,没立刻回答,回过神来第一个动作竟然下意识用手背使劲擦了擦嘴唇,擦完之后他愣了一下,觉得应该有点什么表示,不过实际上他也不知道他为什么那么在意被捂嘴这件事,干脆就做出一脸嫌弃道:“你洗手了吗……”
刘翊的脸皮早已经历过由薄到厚、由厚至无的境界,所以他就跟没看到小周的动作一样回道:“我打扫完卫生当然洗手了,怎样,有没有尝出肥皂味儿?”
“靠!你个死基佬,什么肥皂味儿啊!”小周想了想,还是没找到比刚才这个字儿更符合自己心情的词,所以他又说了一遍,“……靠!人至贱则无敌,服了你了!”
刘翊耸耸肩,没有接茬。周迟觉得自己一晚上的心情都败坏光了,而且刚才一瞬间的感觉实在是奇怪又莫名其妙,正处于不知做什么好的状态,他突然灵光一闪,想起来他爹还在家里等着他……
“啊,我竟然把正事儿忘了!”小周一想到父亲严肃的脸立马什么心情都消失了,抓狂地跳上山地车,他刚想招呼也不打就走,又觉得这样不大好,就急匆匆嘱咐了刘翊一句,“他们之前真的在说挺那啥的事,我听见了……好像,郜轶和赵黎歆认识很久了……”他又回过味来自己偷听的行为实际上还真的不大道德,再加上刚才混乱的心情,小周直接破罐子破摔道,“嗨,要是你之后听到了什么,记得给我说一声!我得走了,拜拜!”
说完他一蹬车,飞驰而去。
刘翊本来就用班机跟林蔚打过招呼要在班里干值日晚点回家,所以他倒是不急。目送小周慌忙离开的背影,他把注意力转回巷子里的谈话。
也真是,郜轶和赵黎歆有什么要紧事,非要在这种时候这个地方谈呢……
刘翊把车找了个地方停下,做好了在这里磨蹭一会的准备。他比周迟胆大心细,周迟只敢待在巷子口,刘翊听声辩位一番,就往巷子里面挪去了。
巷子里的两个人,尤其是赵黎歆,貌似情绪很激动,声音比刚才更清楚了:
“……他根本就不喜欢我,自从我母亲……之后,他和那个女人都不喜欢我!你也能看出来吧,他一心想让我们、让我们…………”
郜轶一直没说话,赵黎歆停了一会,语气中带上了激愤与抗争,显得有些慷慨激昂:“我才不是一个用来让他高升的工具!我有我的人格……有我创造自己未来的权力!我不想因为我是个Omega就要受别人的摆布,不论那个人是我的长辈、伴侣、优于我亦或者落后于我的,我统统不屈服!”
“没人关心我的学习,他们只要我长得漂亮,听话,懂礼仪,讲规矩。我那个所谓的妈妈甚至说过Omega考上好大学有什么用这样的话……听到那句话的时候,那时候我……我刚刚在初中期末考了年级第一,兴冲冲地拿着成绩单回到家,我还想让我爸爸高兴一下呢……就听到这么一句话……”说到这里,赵黎歆终于带上了哭腔,可以听得出她极力忍着,但还是不由自主地抽噎,“……见到你竟然那么用功之后,他又开始天天提点我学习,说什么这样才配得上云云,还让那个女人监督。我那么喜欢唱歌……他就这么不让我唱了……以前从来不关心我的成绩,现在却用一个担心成绩下滑的理由就不让我唱了……我可是那么喜欢……那么喜欢……我真的真的喜欢唱歌啊……”
然后就是长久的沉默,微微有压抑的啜泣响起,可能是赵黎歆捂住了脸在哭。
刘翊这个旁听的都觉得是个男人就应该站不住了,郜轶竟然还能忍着不说话。要不是刚才也听到郜轶的声音,刘翊就得怀疑赵黎歆是在自言自语发泄了。
赵黎歆可能终于觉得不应该这么失态,再次开口的时候又恢复了平静,虽然是强撑的平静,但也能让人感受到她性格里倔强顽强的一面:“我们从小就那么熟,上个学期是我不对,不应该因为我爸的那种倾向就迁怒于你。其实我们都清楚我们的感情像亲人加朋友一样,不可能有那方面的发展的。那些长辈愿意折腾就折腾吧,我只想好好学我的习,考上好大学,离这座城市远远的!”说到这里,她简直有些咬牙切齿了,“我一定要离他们远远的!再也不要回来!也永远不要什么Alpha伴侣!哪怕抑制剂对身体极其有害我也不要有个试图控制我的人在我身边!不自由,毋宁死,我终于有些理解这句话了!它也将成为我的信条!……”
郜轶这时开口了,还是那种天生冷清的声音,音调甚至变化也不大,但就是这种平稳的语音显得有安抚人心的作用:“这话太极端了,而且抑制剂服用久了不仅对身体有害,抑制作用也会递减。”
“……可是我不想找个一心沙文主义的伴侣,难道不可以吗!?”赵黎歆不甘。
令人意外的是,郜轶接下来的声音竟然有着些许笑意:“你怎么知道那个人一定是沙文主义?你都没试过,怎么能主观臆断呢?我虽然不信什么神圣的爱情,但是Alpha里面绝对有踏实负责的人,难道你见过的Alpha都是沙文主义?”
“我……”赵黎歆有些慌乱了,但她并没有因为自己的观点被驳而出于对抗心理拒不承认事实,也没有像常人一样自然而然地因为郜轶的笑意而感到自尊受辱,进而将讨论演变成争吵,她只是立刻将思路转到了理性思考问题的角度,从这点来看,她不失为一个真正的大家闺秀,“我……我见过,还可以的Alpha,当然也不一定是……我……”
站在远处的刘翊摸了摸鼻子,有种被告白的错觉。
赵黎歆陷入了一定程度的自我混乱,有些词不达意。刘翊侧耳细听,只听见郜轶突然十分直白道:“如果你是说刘翊的话,确实,除了出身之外几乎无懈可击。但我总觉得……”
“……!!”
由此可见郜轶很不能把握女……Omega的心态,当然这也可能是他关心则乱,总之赵黎歆应该是做出了什么反应,刘翊推断极有可能是泪眼含嗔秀眉紧拧恼羞成怒,这直接导致郜轶极少见地匆忙道歉了:“对不起对不起,我不说这个了。不,以后再说。算了,什么时候你想说我们再说。”然后这位曾经的撒谎高手开始十分蹩脚地转移话题,“这么晚了,对于打扫卫生来说也太晚了。叫司机来吧……”
郜轶这句话还没完,突然传来了窸窸窣窣的声音,在远处的刘翊也警觉了起来,然后郜轶的声音又一次响起:
“——什么人!?”
“揍你的人。”又是一阵更响的窸窸窣窣声,和着不知是谁的咳嗽、衣料摩擦和急匆匆的脚步声,一个男声颇为自得地接上了郜轶的话,“小子,还记得我们吗?”
刘翊握紧的拳头又缓缓放松了,他颇玩味地摸了摸下巴,决定先什么也不干,继续听墙角。
刘翊可以这么悠闲,郜轶那边却一阵紧张的沉默,那伙“揍你的人”倒也不急,没有一个人乱插话的。大概过了半分钟,郜轶终于冷冷道:
“……公车上的偷包贼?你们是怎么找到我的?”
“你小子记性倒好。”那边倒大大方方承认了,“我们也并没有意找你,今天正好碰见你也是你命中注定该受报应。一句话,你害我兄弟去了局子一趟,我们今天来教训一下你。小子,你身手好,我就多带了点兄弟……哟,还有个美女?”那原来自以为“江湖豪杰”的家伙的声音立马变得猥琐了,“你们这漆黑抹乌的在这种地方,还真是……哈哈,我算见识了现在的学生!那这位美女,愿不愿意跟我们去喝一盅,你跟我们走我们就放了这小子。”
没听到赵黎歆或郜轶有什么回话,突然寂静中响起一声清脆的骨头错位声,一个人发出一声激烈的惨叫,接着接二连三的有其他人发出痛呼。即便后面几人从嚎叫的音调看明显没最初的人伤得重,也足以让最开始的那个声音气急败坏:“快!制住他!先把那个女的抢过来!”
赵黎歆和郜轶正好在三路交汇的巷口,刘翊在直道拐弯处再向外,而小混混们是从岔道赶来的,所以现场没有任何一方知道还有个听墙角的刘翊。刘翊也没着急做出什么决定,而是继续听着战局。但是他并没呆在原地,而是逐渐贴着墙壁向事发处移动。
因为刚开始郜轶果断的抢攻,对方伤了几个,可后面的局势对郜轶他们就大大不利。这些小混混各个身上有匕首,有的还拿着钢棍。郜轶再怎么跟警卫员练过,也只是15岁的学生,哪怕力气不逊于这些成年人,双拳难敌四手又要护着赵黎歆,他只能且战且退,退的正好是刘翊这个方向,尽量防止被包围,但也有人从他们背后围了上来。赵黎歆也跟着她爸爸的警卫员学过一些防身术,被郜轶护着,暂时也没被摸上来的人拽走。但情势已大大的不利。
这时,一位个子较矮却很精壮的混混在郜轶和其他同伙缠斗时上前,一把揪住赵黎歆的长发,赵黎歆痛得流泪,但仍按照记忆中学的招式猛击男人肋部,男人被击得气血翻涌,后撤一步,倒三角眼中冒出凶性,在怀里一摸就是一把匕首,已是不管不顾大哥数次交代的适当教训不要闹出人命,前跨一步就挥舞着匕首划向赵黎歆,眼中尽是破坏这等美好事物引起的病态的兴奋。
“不——!!”
在一旁的郜轶空不出手,注意力稍一转移后背就挨了一棍,好在他最后关头稍微侧身,伤得不重。但眼看赵黎歆就要遭受不测,他怒吼一声,就要冲过去。但是下一秒他的动作就顿住了——
刘翊在最后关头抬脚就踹向站在他前面的那个混混的小腿,清楚地感觉到骨头碎裂的触感后,他一个箭步到了赵黎歆身后,伸手一拽,让赵黎歆堪堪避过了划过的匕首,然后就着刚才的力气把赵黎歆向后一拉,和赵黎歆调换位置,瞬间挡在了她前面。
他双脚一前一后刚刚站稳下盘,就伸出左手,凌空一握握住了混混的手腕,正待用巧劲将那人匕首抖落脱手,旁边一位混混手持钢棍就迎头劈来。刘翊后退不得,只好用右臂抵挡,同时侧身一脚踹向那人腹部,把人踹得向后滑出几米远,倒在地上不住干呕。
赵黎歆只感觉自己被猛地拽了一下,近在咫尺的锋锐刀刃就到了视野之外。然后眼前就只剩一个背影。一个并不多么宽厚,甚至有些瘦削,但是……十分可靠的背影。
然后是……鲜血溅起,落在了眼前人的前襟、湿冷的水泥地上和粗糙的墙体。可这并不是她自己的血,而是刘翊的。
刘翊踹人的时候,左手就向前滑了少许,又热又痛的感觉从掌心传来,他就知道手掌被划伤了。手持匕首的混混就势就要捅向这个不知何时来搅局的男生,身后赵黎歆既然救了就不容闪失,在危急关头,刘翊干脆徒手握住刀刃,以一己之力止住了男人的攻势。
他的虎口瞬时崩裂,掌心的伤势几乎深可见骨。但他的表情异常平静,仿佛根本没有感受到疼痛。
只有……那双漆黑的眼珠,比最深的峡谷还要深不见底。浓重的黑色像一种有生命的实体遮住了他最深的情绪,或者换种说法,遮住了他其实并没有情绪的眼眸,让它看上去好似还有仅存的情感。
那样一双眼睛,沉默、压抑、无星夜色下的海面般由于黑的最为深沉也显得异常均匀、平静,但这种黑,却只会让人感到表面平静下死死压抑住、令人不寒而栗的……极度的癫狂。
眼前这血腥且异常违和的一幕实在很震撼,混混的手不禁松开少许,刘翊立即捉住机会,直接将匕首从混混手中抽了出来,反身一个高抬腿踹向了他的下巴,同时对身后终于像一个Omega一样呆滞了的赵黎歆吼道:“跑!”
赵黎歆一个激灵从混乱中清醒过来,来不及思考刘翊为什么在这里,她知道自己留在这里只是妨碍,深深看了刘翊和郜轶一眼,赵黎歆转身就跑。
看到赵黎歆跑了,剩下的混混骚动一番,立刻有人试图突破刘翊的防线去追。又一个混混举着钢棍就向刘翊砸去,刘翊轻巧地弯腰一躲,转体横踢,把这家伙踢得向右一倒。他趁机劈手夺来钢棍,随意耍了个棍花,一脚踩在倒在地上痛苦呻吟的混混身上,对着剩下的人挑眉道:“谁再来?”
之前还准备上前围殴的家伙脚下就有些泄力,正犹疑间,郜轶瞅准时机冲出人群,几步就来到了刘翊身边。刘翊左脚挑起地上的一根棍子,郜轶抬手接住,两人连对视都没对视,一刻不停就又向前攻去。这回后背有了依靠,出手就再没有忌惮。等到警笛声从远处逐渐响起,地上就只剩了歪七扭八躺倒的一群混混。
刘翊咣啷一声把棍子扔到地上,回头看看郜轶,郜轶正好也看向他,脸上疲惫的神色未褪,眼睛倒是亮闪闪的。见刘翊看向他,他毫不犹豫,向刘翊伸出了手。
刘翊一眨眼,同样伸手握住了郜轶的手,两人紧紧一握,忍不住相视微笑起来。
“你这套路,难道是军体拳?”
郜轶罕见地友善回答了刘翊的问话:“是有一点,和家里长辈学的。今天要是没有你帮忙就糟了,真是谢谢你。”
“这有什么,我可是班长,班长怎能看到同学被欺负不出手相助呢?更何况我也是个武术爱好者。”刘翊晃晃郜轶的手,又感叹道,“我也没看出来你竟然这么能打,你的老师想必很厉害。”
“他确实很厉害……”
两人随性地聊了几句刚才的战况,郜轶又问了刘翊是怎么发现他们的。刘翊就把刚才的事隐去小周和他旁听了很久的事实说了一遍,郜轶了然地点点头。也不再细究此事。
然而没过几秒,郜轶突然皱起眉。他一个反手拽住刘翊说话时比划着手势的没受伤的右手手腕,态度与其说是十分强硬、不如说是不可置信中带了点僵硬地道:“……把你受伤的手给我看看。”
刘翊盯着郜轶因为内心震动而显得严厉冷峻的俊颜看了一会,对这个要求不置可否,嘴角的弧度却越来越大,在那严峻中逐渐显露惊讶的目光下,他突然大笑起来,笑得前仰后合,上气不接下气。郜轶并没有打断他的笑,但眉头却越皱越紧,在他终于想低声呵斥的时候,刘翊又毫无征兆地停了下来。
他挑眉,用一种似笑非笑的神情望向郜轶:
“你的鼻子没出问题,我是一名Omega。”
郜轶震惊地望向近在眼前的刘翊的眼睛,突然像被火烫伤了一样放开了他的手腕。脸上各种神色交织,终于变成一种略显沉重的复杂。
刘翊好整以暇地观赏郜轶难得一见的失态,随手在裤子上擦了擦手上的血迹,摊开手掌把那道伤口亮给郜轶,笑得很是挑衅,一字一句,掷地有声:
“所以……你想怎么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