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天前家里大扫除时,女孩手忙脚乱的将书架上所有的书籍通通撤下,只为了清洁里头的厚重的灰尘,那里平常是不会有人去动用到的。
在拿起其中一本漫画时,蓦地间一张照片从中飘落,渐渐地掉落至地板上,她弯腰捡起时瞥见上头的身影,是惊喜的合不拢嘴。
好多年过去了呢。
照片的角落有些泛黄,但依旧能轻易看见照片所拍的东西,照片上的男孩手中持着篮球,一跃而起的投篮英姿就这样刚好被拍下,男孩右侧脸的酒窝隐隐浮显,笑得很阳光。她若有所思的打量着照片上的男孩,那些回忆如潮水般忽然涌上心头,有关於那男孩的所有事情,还有高中那几年他们的青春。
记得这张照片是她偷偷拍下的,只因为她很喜欢男孩。
就在那年升上高二的夏天,是个下着滂沱大雨的时刻,她终於向心仪的他告白了。
「那我们在一起吧。」男孩如往常般抱着颗篮球,面对她的告白并没有很惊讶,於是他答应了女孩的追求,但语气中却没有一丝雀跃。
那刹那,她简直是不敢相信,自己一年多以来的暗恋终於有了个归属。还记得高一刚开学时的她很胆小,在班上几乎是不说话的,沉静地有些恐怖,同学也没有人愿意与她打交道。
却只有男孩。
男孩很善良,在她被欺负时挺身而出,让女孩几乎忘怀不了他的好。
「明天是七夕耶……我们一起出去吃饭,好吗?」她怯怯地询问,却掩饰不住她心中的激动,这是他与男孩的第一次七夕。
「我要练球,下次吧。」
「那麽我可以陪着你吗?我很喜欢看你打球的模……」
「拜托你不要这样子。」男孩很不耐烦。
她始终不晓得自己是哪里做不对了,每次和男孩独处时,她总是得要小心翼翼,就怕惹的男孩不开心。可是一年一度的七夕等到下次还要多久?为什麽他不愿意为了她而放下篮球?
他们俩的第一次七夕,女孩只能够传着简讯提醒男孩早点回家和道晚安,却没告诉男孩她那个夜晚哭得泪流满面──而男孩也始终不知道。
「喏。」女孩递了瓶矿泉水给他,「身体记得要擦乾,否则会感冒喔,打球是很好没错,但现在夏天很热,中暑的话就糟糕了。」
他只是轻轻点头:「我知道了。」
「这个礼拜六……」她从口袋中掏出了张传单,眼神闪烁着期待:「在台北世贸那里有举办个书展,我一直很都想要去……你可不可以……」
男孩想都没想:「不了吧。」
「啊?为什麽啊!可是你上次也没……」
「下次,好吗?」
又是下次。
女孩失望的垂下头,几乎连笑的力气也都没有。
不只这些,男孩每一次的泼冷水,都让女孩难过想要大哭,跟她在一起已经两个月过去,她却一点也不快乐,她试着去迎合他的喜好,包括学习篮球的技巧,还从其他同学那里打听道他喜欢看得连载漫画。
女孩什麽都试过了,学着化妆与戴美瞳片,只是希望男孩可以更在乎他,也反省自己是不是太过於黏人,才会导致他的厌烦,就渐渐地减少了发送简讯的次数,有时甚至一天连一封都没有。
反正他也从来都不回信的。
某天,女孩心血来潮的抱着堆功课想找他一起复习,几乎是抱着被拒绝也没关西的积极态度而不请自来,他跑到了男孩的教室前。
「那个……李诚川,我这里有两张电影票,就是最近很夯的那部,可是本来跟我约好的男生突然不去了,所以你……要跟我去吗?」
她原本要推开门的手立刻收回,听见那道甜美的女声唤着男孩的名字,她的心居然觉得好沉重,从缝隙看去,男孩竟然露出抹她从未见过的好看笑容。
他是不会答应的,女孩在门後窃笑着那个邀约者的无知。
没想到男孩却轻哂:「好啊。」
好啊?他竟然没有推辞说下次?
女孩迷惘了,他约男孩单独出门每次都被拒绝,就连去趟公园走走也要她死命活命拖着他,难不成他今天特别开心?
一个胡思乱想,女孩转身拔腿就跑,突然间好想好想离开有着男孩的地方,他几乎快要不能够呼吸,心那里疼得要命。
绝对不会是自己想的那样。
「喂,你在哪?」
电话接通,男孩的声音很慵懒:「教室。」
「礼拜日有场球赛,就在附近的体育馆那里,我已经买好两张票了……」
「下次,好吗?」
女孩深吸口气,咬着牙也无法压抑自己心里的激动:「不好,我就要你陪我去!每次你都讲说下次,你到底还要我等你等多久!礼拜六你是不是跟其他女生有约了?为什麽她可以我就不行!」
语毕,电话另一端鸦雀无声,女孩只听得见自己啜泣的声音。
「……好。」
最後男孩答应了。
礼拜六那天,他们约定好早上九点到附近公园集合,女孩并没有原本自己预料中的期待,但依旧很准时的八点半就抵达那里。头顶着颗炙热的大太阳等了好久,把整座公园都绕了二十几圈後,十点二十七分才看见男孩姗姗来迟的走到她身前。
「早安。」她乾笑,「你睡过头吗?还是……」
「我们分手吧。」
「……」
「对不起,再见。」
接着男孩转身就走,她连错愕与挽留的反应都没能做出来,男孩就这样一走了之,她两个月多来的恋情就这样子莫名其妙的结束,而今天还令她等了他那麽久。
这是他们两人的第一次约会,她却一点也不快乐。
女孩呆愣在原地大哭,她旁徨、无助,她想起了还没与男孩交往前,他的挺身而出与阳光的笑容吸引了她,当男孩答应她那告白的瞬间,她还以为从此以後就能与他一同快乐了,没想到一切就都像场梦那样的不切实际,她一点笑不出来。
她爱的是当时那善良的男孩,而不是这个自私的人。
那天她独自走到了体育馆去看球赛,却一点兴致都没有,郁郁寡欢的很,多出来的那张票她则是给了路上随便一个男人,至少别浪费。
回到家後,她也醒悟了,晓得他不是只对她好,而是对所有人都很温柔。
「我厨房已经刷乾净了,肚子好饿喔……等会儿打扫完我们一起去外头吃饭,好吗?」男人将双手攀上了她的腰际上,鼻子磨蹭着她的肩膀,撒娇似的依靠在她的身子,温柔的说着,「在看什麽啊?」
回到现实。
她对着他展露笑颜:「还记得高二那年的那场球赛吗?就是……我和你第一次相遇,你因为买不到那场的票而难过很久,最後我却多了张票送给你……」
「忘不了的,那天的你哭得眼睛都红肿不堪,很令人心疼,陪你看完那场球赛後我实在对你印象深刻,最後透过网路查到了你的脸书帐号,聊天後才知道原来你还记得我。」
「若不是那张门票跟球赛,我们可能一辈子都不会相遇。」
「所以说我们更应该珍惜彼此啊,傻瓜。」
更应该珍惜彼此。
女孩的视线再次落向那张照片,她深深的凝视着,接着将连载漫画与照片全都仍进了回收袋中,有关男孩的回忆她清理的一点都不剩。
「怎麽了?」男人一头雾水。
都过那麽久了。
女孩又笑:「没什麽,我只不过是在忘记一个错的人。」
错的人。
「下礼拜和我看场电影吧。」
男人有些讶异她的邀约,很爽快的直接答应:「好啊。」
嗯,终於不再是「下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