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晨天空渐蓝,那是带点深沉的颜色,划过整片还没睡醒的大地,预告着太阳升起。
微光透过纸门,照进房间的一处,鼬坐在床铺上,两眼显得疲惫。
他几乎整夜没睡。
手指穿过发丝,略为整理了散落於肩头的黑色长发,随即站起身,向外面走去。
「鼬,早安。」美琴走到浴室内,对着他笑咪咪的问着:「有睡好吗?」
「嗯。」鼬露出温柔的弧度,照着镜子,接着拿起发圈,俐落地绑起马尾。
「昨天晚上,有把云雾安全的送回家吗?」
鼬顿时愣住了,双手便也停了下来,原本好好束起的发丝,再度散落於身後。
「我来帮你吧。」美琴自然的提起鼬的长发,再用梳子慢慢地理顺,「昨晚我跟云雾聊了很多,她说的话真的是很有趣呢!尤其是聊到关於你的事,」她拿起红色发圈,顺畅的穿过黑发,「你对待她的方式,跟其他人不同,对吧?」
他没有回答。
「呵呵,可别让她讨厌你了。」美琴调整好发圈的位置,便放下头发,「改天再请云雾来家里玩吧!我还想跟她聊聊天呢!」语毕,美琴留下深深的笑意,便离开浴室。
留下鼬一个人,看着镜中的自己,沉思许久。
也许,应该找她问个清楚,那句话……到底是什麽意思?
但在那之前,鼬想起自己还有任务在身,便尽速打理好衣装,打算一次处理好所有事情。
正当他走到玄关处时,「哥哥!」鼬一听到弟弟的呼唤,转过身,看着佐助轻快的跑下楼梯,边兴奋地问着:「今天可以陪我训练忍术吧?」
「抱歉佐助,我还有事。」他带着歉意的微笑,佐助却不领情的嘟起嘴巴,「又来了,哥哥每次都这样。」他脸上的喜悦改为了失望。鼬却又是一笑,走近佐助,两指一如往常的点了他额头,「下次吧。」
「真是的!」佐助不满的滴咕:「云雾姊姊都比你还常陪我……」
一听到这句话,鼬立即收敛了笑容。
「算了,我去找云雾姊姊玩好了。」佐助赌气的绕过他,拉开大门,便头也不回的跑了出去。
鼬心一惊,「等等!」他想跟上佐助的脚步,但一出门口,却被迎面的来者给制止住了。
「鼬,你要去哪?」止水的身影挡住了鼬的失序,他们两人同时看着佐助的背影,越跑越远。
「真难得,你们吵架了?」他一副兴趣浓厚的模样,惹来鼬的一丝不悦。他慢慢关上门,不理会眼前关切的目光,便迳自朝向目的地走去。
「你要去找云雾?」止水边笑着、边跟上他的脚步,「我记得你不是要出个长期任务吗?怎麽了?太久没看见她会不习惯?」
鼬停下脚步,用极度冰冷的眼神瞪着止水。
「我开玩笑的。」止水也配合着鼬停在原地,想装作没看见他的怒火,继续说道:「你们发生什麽事了?」
「什麽?」鼬转回前方,满不在乎的看着人烟稀少的街道。
「你怎麽会丢下她一个人?」少了些轻松的语调,取而代之的是严肃与指责,「我还以为你会照顾好她。」
鼬握紧了双手,微弱的晨光洒在犹豫之间。最後他深深呼了口气,轻描淡写的说着:「她跟你不是很要好吗?」他扯出自嘲的唇角,之後迈开步伐继续向前。
回顾昨晚,云雾拥抱住止水的那一刻,他心底竟然会涌出不该有的情绪。就好像她的一举一动,会牵引他试图隐藏好的真实,然後展现於台面之上。
埋怨差点并发出口,诸多累积的不平到达顶点,强而有力的压制住理智,超出平常。
可是不行。
能掌握一切的自信,再度变得孱弱,又极为可笑。
所以,他要阻止她,做出那些会扰乱他的举止。
只要,她能乖乖的受制於他的掌控之中。
只要,她能不去亲密的接触他人。
只要,她能不离开自己……
什麽都好。
「你在吃醋?」止水的大胆猜测,却没成功扰乱他的步伐。
因为鼬根本无心听进去。
「没有。」
「你很在意她?」
「没有。」
「那麽……」止水双手抱胸,最後受不了的甩出一句:「你倒底是在烦恼些什麽?」
他急躁的脚步慢了下来,像是被泼了一头冷水,最後整个人清醒、恢复平静。
「我……」
鼬无法回答这个问题。
他只是,败给了自己的不服输而已。
明明自己,也帮了她不少,为何要赢得她笑容,是这麽的困难?
她看不见他的努力吗?
到底是哪里做错了?
止水莞尔一笑,「我知道,」他一手览上鼬的肩膀,「其实在我跟富岳叔叔求情之前,你就已经先帮了她说话了,对吧?」
他没有否认。
「要不然的话,富岳叔叔是不会轻易答应外人住进这里的。」止水微微轻叹,「幸好,有你帮忙。」他轻拍鼬的後背,想驱逐他的苦闷。却没有得到多大的效果。
一路上,止水尽量开导鼬,说他努力的一切,都是值得的。
而他却有意无意地听着,不受干扰的停驻在自己的空间之内,忧虑什麽的全数归零、一扫而空。
天色亮了一半,清爽的微风徐徐吹来,跟着他们的方向亦步亦趋,弯过转角,便到达了云雾的居所。
还未上楼,便听到了从窗外透出的斥责。「佐助,我就说鼬是个不守信用的人啦。」云雾面有温色的替佐助抱屈,「口中只有任务、任务的,根本没把你给放在心上。」她一手托着下巴,清澈的双眼里染上不屑。
一大清早,她就被一连串的敲门声给深深惊醒!还搞不清楚状况的她,匆匆忙忙地转开门把,一看到来者是佐助,被打扰美梦的愤慨,立刻消失得无影无踪。
但是,云雾一听到佐助的希望,被鼬给无情拒绝之後,心中的无名火又再度冒了上来,像锅沸腾不已的热水般,不满持续的递增当中。
那个家伙!又来了!
明明那麽在乎佐助,却又硬要把他给推得远远的,导致两人之间的牵绊越来越脆弱、距离越来越疏远。
难道他不明白真正重要的,是什麽吗?
云雾的手指不耐烦的敲击桌面,燥热的气氛简直快吞噬她所剩不多的耐性了!
直到发现佐助依然郁郁寡欢、安静的坐在一旁,她才恢复镇定,悠悠的口开道:「放心吧!他只是最近比较忙,之後肯定会挪出时间来陪陪你的。」云雾嫣然一笑,逗趣的把指头往佐助额头上一点。
同样的举动,她却给得坚定、给得踏实。
「真的吗?」佐助抚了抚眉心,充满希望的心情,再度浮现於他的小脸之上。
云雾的眼神里散发着柔和,「真的。」她像平静的流水般,轻轻抚摸着佐助的蓝发,「我哪时骗过你啦?」从初次见面到现在,只要佐助想要云雾陪着他,她必定义不容辞。
「我会和他说说看的,让他一定要拿出时间来……」话说到这,云雾却微微蹙起眉头。
他有那麽一点可能……会听她自己所说的话吗?
云雾十指交缠,略带不安地望向窗外。风和日丽的晴朗,以及蔚蓝的天空、点缀的云朵,与她内心里的阴郁格格不入。
仔细想想,鼬的个性那麽的捉摸不定,在每个人面前都有不同的样貌。
要不是自己有先「预习」过情节的话,她老早就被鼬的冰冷给冻得死死的!
不过,就以现况看来,那套预知模式似乎也不太管用了……
「可是佐助,」云雾手指着自己说着:「难道我陪着你,不好吗?」她问得直接,其实心里却清楚的很,自己是比不上鼬的。
「当然好啊!」佐助的天真,察觉不出云雾的消沉。她低头看着洁白的地毯,想把自己灰暗的想法给驱逐出境,硬是扬起灿烂的笑容,对着佐助侃侃而谈。
这样就好。
她目前所能做到的事,就是在佐助需要她的时候,放下书本、放下训练,然後不顾一切的,赶走他的孤单。
这是她十分乐意做到的,而且从不缺席。
至於鼬那方面……云雾却没多少把握,自己是能帮助他什麽、或者是能改变他什麽。
各种错乱的记忆交织在一块、各种复杂的情绪纠结在一起,要整理成明确且清晰的线索,难上加难。
但是,从他这几天的反常行为来看,她想自己或多或少,是能够引起鼬的注意力吧?那样就简单多了,他会自动出现在自己面前,省下了她去招惹鼬的必要。
尤其是在她说了「那句话」之後,想必他也一定……察觉到些什麽了。
那麽就慢慢来吧!只要计策规画得准确,应该是没有太大的问题才对。
云雾边思虑着计划、边点头应答着佐助的倾诉。
两人之间和谐的氛围,把所有的不快都给抛在脑後。他们有默契地对视一眼,随即笑了出来。
这股和乐飘散到了屋外,融进了街道上的静默里。止水仰望着窗内的欢腾,接着便放了心的呼口气。
「我换个问法好了,」他深黑色的眼眸锁定了鼬,「你怎麽会放她一个人走?」面对於他的固执,鼬道:「是她自己跑走的。」
跑走?怎麽会呢?
难道说,「你对她做了什麽?」
鼬的内心里微微一颤,即使表面上,依旧维持着风平浪静的样子,「我该走了。」他想藉由出任务的名义,尽快摆脱这棘手的话题。
但是鼬一转身,脑海里便浮现出那时的冲动,以及……後悔?
好多次了,她总是能让自己失去控制,犹如飞蛾扑火,越是接近那道温暖的光芒,就越是陷入一片迷惘之中,最後自生自灭。
甚至是她所说的话语,一字一句,都抵着他的最後一道防备,一不注意,她就会闯进自己心底最不堪的地方,发现那最危险的真实。
然後呢?她会怎麽样?更讨厌他自己吗?还是离他离得更远?
他总是,对云雾有很多的疑问,却想不到办法解开谜题。只有无穷无尽的挫折,席卷而来。
或许,应该再试着忍耐一段时间,不去见她、不去想她那些话,才能恢复以往的镇定,自然而然就能找出答案了。
可是,真的能如此顺利吗?
鼬垂下眼帘,带着仅有的自信,离开了此地。
止水十分不以为意的,凝视着鼬渐行渐远的背影,最後染上一抹轻笑,「真是爱逞强呢。」
他们两个人,之後究竟会怎麽样呢?
等着看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