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傘外雨未停(39) — 第二十一章 零

——一切,从零开始。——

「雨未停给我出来!」

这个声音,震破音响、翻覆屋顶,轰雷全场。

他这麽大声我反而不敢出去,但是他的语气听来除了愤怒,还有心急,我更加不懂了。

「快出来!」单天誉又在喊一次。

台下窸窣的鼓动声代替他表现出的烦躁。怎麽办,我要出去吗?他到底叫我做什麽?这时,体育馆大门被推动:「干什麽!想造反啊,全都回教室去!」三位教官边吹口哨边大喊:「上课时间到了,回去回去!」

在心里感谢教官的及时出现。我隐没在人群里,回头一眼,见他们二人在台上没有丝毫要走的意思。

回教室的路上,不自觉压低了自己的脸;听到了身旁同学对他们的歌也好,IRemember的评论也罢,我都刻意避耳不闻。

也许是我心思太过细腻,所以便不多管一进教室门时气氛有一瞬的变化。下课时也依旧有一句没一句听着他们的闲语、有一眼没一眼看着他们的嬉闹。

今天一天的课,就这麽结束……了?

艳红的夕阳光铺满整间教室,所有人都回去了,我整理着抽屉跟书包,试图理清只有我自己的时候,才能清楚自己此刻的心情。

但是没办法,因为结绑住的事是:逃避地社。

「雨未停!」

我被吓得心漏了一拍,吓得不轻,因为是单天誉。他欲言又止,有点不像他。久久才说:「还没回家?表示我直接到教室堵你是正确的。」

一直都清楚,这个声音会让我堕落,现在又多了一个感觉——心痛。

「你有什麽事吗?」

「没事不能来?」

「没事的话,那我就先回家了。」回家啊,我想这是我最早回家的一次。

「真是不可爱,当然有事才找你。」单天誉敛下眼神,慢慢一步一步走近我:「我想知道这六年的你都发生了什麽。」

「发生了什麽很重要吗?」我心里有些可笑,都过去了知道还有什麽用?

「当然重要!」单天誉无奈拨了拨前额的头发:「没有拍子、没有音准、没有程度,这不重要吗?」

我来了气,但更大的成分是羞耻:「早就说过的,我是学画的所以才不加入你们!现在你见识到了吧,没有我对你们更好!」现在我很讨厌自己,明明想要待在他们身旁,却不能正大光明……

「谁在乎你学画还学琴,但我是知道的,你会唱歌,绝对会!」他又更激动:「你说你都记得!」

我说我记得,不是那个意思,只是想说我记得你们了,仅此而已。

「我只记得你曾在我的记忆中。」我撇过头不看他,因为我瞥见的不是想像中的伤心,是怒火焚烧。

单天誉一把用力跩过我的手,我不禁吃痛呼出:「嘶,好痛!你做什麽!」但他一点也不在意,继续拉着我。

一路上他都没有放开过,我们走过校门,喧嚣的马路,亮光闪烁的大街,吵杂的车厢,飞驰的捷运。板着脸、不开口,只紧紧握着手,一同握着我跳动的心坎。

「你连这里也忘记了?」他静静得说。

顺着他的视线看去,是一座白色、有些老旧的小教堂。我的手有些反射抖动抽蓄,因为正有什麽在我脑海中层层涌现!

我提起步伐向前,听见吉他声、疗癒嗓音悠扬在场中。走过一排又一排的长椅,曾在这里玩过躲猫猫、鬼抓人,还有一同和单天誉在这里练习唱歌。——

怎麽可能忘得了!

只是不愿想起来!

因为只会徒增追忆!

「小时候教过你的也忘了?」

我点头。

「该死。」单天誉再度跩起我的手。我受不了:「我可以自己走!」我们进到教会的乐器室。他边埋头调整吉他边冷说:「就算练到没声,我也要你沙哑上场!」

「什麽嘛!跟翁丞羽一样自说自话得,你们谁问过我的心情?」遇到音乐的事使他变了一个人似得,这样还怎麽让步呢!

单天誉皱起眉头:「那我得忽略你的心情了,就算一切得重来!」他把麦克风递给我:「为了决赛!」

*

终於放我回家,我赶紧冲往厨房拿水灌,也无暇顾忌现在几点或妈妈是否入睡。蹑手蹑脚,只希望波澜不起得回房间。

「你怎麽现在才回家!」

差点心脏停止,就算已经今天已经有个先例。

「社团活动。」

「社团活动?但也不能搞到这麽晚,已经十点半了耶!」她示意我到她面前来:「没在管你就这样了?要不是裴叔叔他通知我,我还不知道你是跟男生在一起,下次再骗我就不是这一两句结束,快去洗澡睡觉!」

习惯了。习惯了不问我原因、习惯了她不听我解释、习惯了她只相信别人。

洗完澡我看着房间窗外几点小星,另一颗星在远方遥望。

烂透了,今天!

我激动从床上起来,站到我桌上的小油画前,既然睡不着,那就画吧!不眠不休得画吧!

被深邃的猫眼卷入,我冷静拿起画笔漫意涂抹颜料上去。蔚蓝色是他的飘渺、葡萄紫是他的神秘,二者混入,是单天誉。

「我还不够坚强

感到孤单当我独自一人

我沉浸在沮丧

觉得寂寞当你离开之後

很不对劲

无法感受你的存在……」

顿时无力放下画笔,我竟然不自觉哼出歌来。单天誉,为什麽总会这样在我脑海里?对唱不是我也可以吧,希望也许还更大。

画没几笔,还是把用具收了,不愿再看到坏猫的脸。

——却在梦里见到他。——

「小雨,就是这里,一定能让你学会唱歌!」单子帮我拉开沉重的大门。

「耶!」

单子对着一位慈眉善目的叔叔说些话,之後带着我进去一间教室,好多位跟我差不多年纪的小孩,有人手上拿着乐谱、有很多人各个拿不同乐器,也有没拿的。

「这是我们的新朋友小雨,大家好好相处喔。」

「好,牧师。」他们一同回答。

接下来,我学了看谱、发声、合音,那个过程印象特别深刻,因为学了又练、练了又学,容易忘记,难以感受,渐渐怀疑自己。

「小雨你这段还没学会吗?下星期就要发表会了耶!」

「你们放心,我一定行的!」我继续请他们教我。

他们信任我,但我内心深处却存在不确定性:我能吗?

是三人一个小组的合唱发表会,所以有合唱部分也有三人各自一段独唱,我带着一半心悸一半准备上台。

「大家好,我们是苹果组,带来『BlingBling』」

童稚歌喉渲染欢乐的气氛。我默数着拍子,脑中填满歌词的跑马灯,终於轮到我了!

*

「你不是说你练习好了吗?」

「为什麽会唱不出声音?害我们最後一名!」

我无法发出声音,只能哭丧着脸,泪流满面不敢看他们。我逃到教堂外的庭园树荫下,抱膝靠在树干,多麽希望能蜷曲而进树干之中。

「放弃了?」

这句话突然在耳边响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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