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冰漾】凝霜止逝 — 三十五章、黑與白

三十五章、黑与白

尽头的浓雾终於完全散去,褚冥样架着来福枪朝冰炎的方向奔来。

最後一丝环绕在冰炎身旁那抹蓝影的黑雾也在此刻散去,往褚冥漾的方向集中。

「他生气了。」安地尔笑了笑,高挑的身影逐渐浮现出来,领口大开的白色衬衫下染了整片红,几缕墨蓝色发丝也沾上了腥。

「看到了吗?那些围绕在我身旁的黑暗气息全被妖师强烈的情绪给吸引,我这里可是一点不剩呢。」

冰炎皱起眉,意识到男人接下来说的话不会是自己想要听的。

「那孩子,比我更接近纯粹的黑暗喔。」

安地尔轻轻笑起,双眸定在奔跑的身影之上,墨蓝中涵盖了浅浅的眷恋,「我已经好久没有看见他动怒了,或许,你这个伪品对他来说还是有一定的价值,至少长得跟亚那的孩子一模一样。」

冰炎冷冷地看着他,没有安地尔预想中的暴怒,只是平静地用长枪抵住他。

对於伪品二字,冰炎依旧会感到不快,但他的心不会再被任何人动摇,只因那个人亲口对他承诺过。

「他是他,我是我。」简单的六个字,包含了对褚冥漾无比的信任,「不管褚是什麽身分,过去如何,那都不会改变我和他之间发生过的一切。」

蓝金色的眸一滞,安地尔说不清心脏为何会为了冰炎一句简单的话而揪紧,就连颈边被枪刃擦出一抹血痕也未觉。

就在此时,褚冥漾大喝一声,右手随即扣下板机,「冰炎,让开。」

「啧。」安地尔随即回过神,指尖迸出数百根黑针分别往褚冥漾和冰炎的方向射去,自己则後退了一步,随手划开周边的空气,走入那空虚的破口之中。

「无止尽的信任只会为你们带来重蹈覆辙的痛苦。」湛蓝消失的前一刻,冰炎听见安地尔带着厌恶的怜悯。

随後来福枪的子弹便逼得安地尔迅速隐没在那无尽的黑暗当中。

「没事吧?」放下疯狂射出子弹的来福枪,褚冥漾喘着气,缓缓走到冰炎身旁。

「嗯。」冰炎摇了摇头,「他是?」

「安地尔,耶吕恶鬼王手下的第一高手,曾是黑蓝双袍,却背叛公会成为鬼王的手下。」褚冥漾微微喘息着,仍没有放下肩上的枪。

「他是鬼王的手下,却不是鬼族?」

褚冥漾停顿了片刻,「他是个很复杂的人,那麽多年了,我从来没有真正了解过他的立场和想法。」

冰炎忽然理解为何安地尔在提到褚时总会毫不掩饰眷恋之情,因为眼前这人的周边也同样毫无自觉地流露出怀旧的氛围。

那段过去,对他们来说,都曾美好。

「有一段时间,我是真的相信,他或许不完全属於鬼族,只是迷惘着不知道自己应该归在何处。」

「但,」褚冥漾思及某处,猛然打住,「终究都只是我的臆想罢了。」

「如今我唯一可以肯定的就只剩下我和他的立场了。」他有些哀伤的笑起,「从很久以前,我们就站在对立处,无论心曾有多近,黑与白,终究是黑与白。」

白叛变白,黑走出黑,白身处黑特立独行,黑隐身白无处可躲,明明如此矛盾却只能继续往这条路走下去。

「他做了什麽让你,」舍得和如此相似的同伴决裂?

等冰炎意识到自己开口时,已经来不及收回前半句心中的疑惑了。

褚冥漾的面容忽地变色,有些僵硬的想要逃避,却仍是强迫着自己对上冰炎正红色的眸,「他、安地尔他做了让我短时间,不应该说一辈子都无法原谅的事。」

「他──」一个字冲出褚冥漾的口,後文却迟迟没有着落。

他喘着气,比先前架着枪四处扫射时的呼吸更不稳定,有如溺水的鱼,张着嘴却一口空气也吸不到,脸色惨白的像是窒息一般。

冰炎看得出褚想要告诉他,却无法冲破心中的那道关卡。

「抱歉我,」

「抱歉。」

冰炎和褚冥漾同时开口。

「是我太莽撞了。」冰炎有些强硬的截断了褚冥漾抱歉的语气,「如果说不出来就别说了,不用勉强自己。」

褚冥漾咬着下唇,眼神复杂却坚定,「可是我想说。」

「我真的很想告诉一个人,关於我和学长发生的所有事,我想让我自己面对,但每个人都不敢逼迫我,只会告诉我没有关系,再等等吧。」

「但都过去了好几个月,我却还是没有办法一个人待在空荡荡的房间里面,看着同样贫脊却再也不会出现主人的宿舍。」

「他们安慰我说没有关系,却从来没有想过对我来说有没有关系。」

「我想要待下去,我想要在有学长气息的地方住着,睡着。」

「可是我的逃避却让我连最後一点点怀念的权力都没有。」

褚冥漾一口气全说了出来,握着米纳斯的手无力垂下,双脚微微颤抖着。

闭起眼,他不知道该如何面对莫名被自己大吼了一顿的冰炎。

明明他什麽也不知道,但他就是忍不住把什麽都告诉他。

「好。」冰炎轻轻开口,扶住褚冥漾的肩,比平常多了几分温柔,「你想说你就说,你想学着面对我就当你的听众。」

他拉着他,走到厕所的台阶上,按着他坐下。

「不管多久,我都听。」

冰炎弯下腰,在褚冥漾耳边吐出一句以後,跟着坐下。

他和他肩并肩,安安静静的坐在一起。

「我不知道我要多久才能够准备好。」

「没关系,反正是公假嘛。」

冰炎的声音带着笑意,放下手中的长枪。

没关系,反正在他身边的是他嘛。

两人之间良久无声,只剩下不知何时脱离武器的幻武精灵轻轻哼着的歌曲。

美好却哀伤,正如同褚冥漾酝酿要说出的过往一般。

「安地尔和学长的爸爸以及我的祖先曾经是密不可分的三人,但这段友情的最後,鬼族的挑播让精灵和妖师决裂,妖师对精灵及其後代下了无可逆转的诅咒,除了痛苦的死亡以外他们不会有别的结局。」

「直到妖师死前,精灵都来不及告诉他被掩盖的真相。」

「从此,妖师更不受到白色种族的欢迎,但我们也不愿意与鬼族为伍,所以我们避世,远离一切的纷扰。」

「直到我和学长的相遇。」

「一直没有告诉你,我是凡斯也就是当年那位对冰牙族精灵三王子下咒的妖师的先天能力继承者。」

「我继承了凡斯那股能够逆转一切甚至是性命的强大力量,被鬼族所觊觎,被世人所惧怕的,言灵之力。」

冰炎点了点头,表示了解。

墨眸中闪过一抹讶异,但他并没有中断那个追溯过往的叙述,平静了片刻,他继续说道。

「在学长恢复後的一大段时间,我跟安地尔处的很和平,他三不五时会入侵学院来泡杯咖啡给我喝,偶尔和我聊聊天,怀念那段我我继承的记忆中零星的琐事。」

「或许是我们都有无法融入环境的寂寞,背叛白的白和离开黑的黑相处得格外融洽,我甚至开始理解,当初亚那为什麽会毫无保留的收留一个鬼族,就连凡斯也从排斥到逐渐接受。」

「他,真的不像鬼族,就算我知道他的立场,我仍旧天真的选择相信。」

「和平的假象延续了许久,直到,精灵消失的那天晚上。」

「他掳走了赛塔。」

「光神的猫眼,存活了上千年的白精灵族。」

「而在那之前,公会已经接到了不下百个仅存的纯白种族死亡的消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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