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十章、把你睡回来
心,被撕裂了。
冰炎的手一滞,心中抗拒着继续抱着怀里的人,却又无法松开手不管他。
「褚冥漾。」一声平静的呼唤伴随声音的主人出现,银发飘飘,伞不着痕迹的从冰炎手中将褚冥漾接过。
墨眸微睁,恍恍惚惚的聚焦在银发上,「你来了。」
「够了。」伞抿唇,面无表情的替冰炎做了他想要做却做不到的事。
他冷冷的松开手。
「嗯?」失去支撑的褚冥漾双脚一软,跌坐在冰川上,却恍若没有察觉的抬起头,盯着发出声音的人影看。
「我说,够了。」伞抬手,拦下赶过来要扶起褚冥漾的冰炎和扇。
「嗯?」褚冥漾依旧温顺的跪坐在地面,仰起头,无辜的眼眨也不眨的回望。
伞忽然抓住身边那只握着蓝玫瑰的手,「如果你要这样对待他,我不会让你把他留下。」
冰炎一楞,右手一抖,握着的玫瑰就这样掉在冰川的红色花纹上,只一眨眼,水蓝的花瓣就在金光的包围下消逝的无影无踪。
这也算是附赠给压制阵的一种辅助能力吧。冰炎自嘲一笑,看着他还来不及送出的祝福消失。
他忽然觉得自己此时此刻的存在多余的可笑。
「不。」褚冥漾看着玫瑰消失,终於有了点反应,抓住伞的衣角,摇了摇头。
银眸直直盯着他。
褚冥漾有些迟疑,看着他,又转头看了看冰炎,握住衣角的手无力滑下,「算了。」
伞依旧盯着他看,不管他说了些什麽。
对视,良久。
终於,有一方再也撑不下去。
「不然你要我怎麽办,你告诉我我还可以怎麽办?」
「除了逃避我还可以做什麽?」
褚冥漾崩溃的抱住膝盖,将自己关在小小的安全范围中大吼,「你们说他要消失了,你们说他就要彻底消失在这个世界了,就连最後一点气息也不剩。」
「我不要这样,可是我只能眼睁睁看着这个唯一代表他存在的压制阵瓦解,甚至连一点头续也找不出,什麽也不能替他做。」
「为什麽不能像之前那样,为什麽不是我流点血就可以解决的,为什麽我什麽都没有办法替学长做?」
「妈的。」
一滴滚烫在冰川上溶出一个浅坑。
一滴,一滴,一滴落下。
冰炎忽然明白,为什麽男孩会要自己陪他一起到图书馆研究压制阵,为什麽男孩会如此失控的看着自己和玫瑰──用那种令人醉心的眼神──,为什麽男孩会陷入大大小小的哀伤──毫不收敛的显露出来──。
原来从在图书馆的那刻,他就被当成替代品了。
原来还是与自己无关啊。
胸口钝钝的痛,冰炎觉得被撕裂的心脏正在哆嗦着。
可是就算如此,他还是无法放任那个白痴这样坐在冰上痛哭,自己转身离开。
他的自尊和原则果然是为了被他打破而存在的。
冰炎拨开伞拉住自己的手,走到褚冥漾身边,蹲下身,轻轻伸出手按在那人的胸口,「他在那里就够了。」
湿润的墨眸抬起,茫然地望着他。
「你的学长,会一直待在你心里,和每一个人心里,这样就够了。」
冰炎难得耐心地重复了一次,温柔的低哄,像是在与孩子说话似的。
明明说着会令自己万分沉重的话,冰炎却感到意外的轻松,没有挣扎和犹豫,心里没有吼叫和不甘,只是单单希望眼前的小狗再一次露出微笑。
「不要让他担心,是你可以为他做的最多最好的一件事。」
褚冥漾看着他,双眼从聚焦在他身上寻找另一个人到空虚再恢复焦点。
冰炎知道,现在他看着的人,是自己。
「唔呜……」停下一秒的泪水蜂涌而出,更多更多的占满褚冥样的脸颊,他没有忍住,张开嘴,任由那些歇斯底里的崩溃从口中爆出,「学长──」
「对不起,学长,对不起,伞,对不起,大家……」他断断续续地哭吼着,压抑太久,哭得像个孩子,「对不起,我……」
「对不起、对不起冰炎对不起──」
最後,他哭倒在那头银红交织的长发当中。
是冰炎的长发,不是学长的长发。
-
是夜,他正努力学习不再害怕。
因为他知道,阳光已经悄然无息的安睡在他身旁,等待对的时间现身。
褚冥漾睁开眼,难得没有在梦中遇见过去,一夜好眠的让他惊讶。
或许是因为在他身边吧。
墨眸深深将自己身旁的银发收进眼底。
想起昨夜,褚冥漾有些讶异,自己竟然会如此轻易的在冰炎怀中妥协。
他不知道,有多久没有进入任何一个人的怀抱了。
他甚至还哭了,在一个他以为自己会一直以笑脸和坚强迎面的人眼前。
或许,他会愿意为了冰炎那一句话选择放下。
他真的很希望学长和自己都能够好好的。
褚冥漾伸手,摀住了自己的双眼,安抚着因熟悉面容而焦躁不安的心跳。
「褚冥漾,别再把人从你身边赶跑了。」他开口,以不会吵醒身旁那人的音量低声道,「这次真的要往前走了。」
他闭着眼,摸索着抱住背对他的腰际。
颤抖的手,缓缓将自己推到冰炎身後,紧紧地靠着。
「学长,你也希望我往前对吧?」
他深深的吸气,再将最後一口留恋深深吐出,跳下了床。
他和满室的阳光只隔着一层帘子。
只是这一次,他再也不会退缩害怕了。
抬手,褚冥漾再无迟疑的拉开窗帘。
「冰炎,出发罗!」
刺眼的阳光随着褚冥漾的话语一同落在冰炎身上,冰炎翻身,背对被拉开的窗帘,看了床头柜上的闹钟一眼,
「五点零五。」冰炎的手指滑过电子钟的萤幕。
他的眉毛微微抽了抽,随手抓起枕头就往面对日出吸收正面能量的白痴丢去。
「噢痛、痛痛痛。」正中红心。
「干嘛打我?」褚冥漾揉着後脑杓,觉得自己会成为第一个被枕头打到脑诊荡的人类。
「现在才几点。」冰炎冷哼一声,一张脸冷的可以跟冰箱媲美,「一大早就发神经。」
「还不把我的枕头拿回来?」
「要早点起床做准备才不会迟到嘛。」小狗委屈的回过头捡起凶器,心不甘情不愿的交回凶手手中。
「昨天不知道是谁又磨牙又打呼还说梦话,吵死了。」冰炎冷冷地将枕头塞回自己头下。
「谁、谁谁谁谁会磨牙打呼还说梦话?」闻言,褚冥漾跳起,连忙替自己反驳,「我才不会,不信你去问莱恩跟阿利学长,他们从来都没有说过我睡着的时候会说梦话。」
「你跟莱恩还有阿斯利安睡过?」冰炎猛然转回正面,正对着眼前的男孩。
「对啊。」褚冥漾点头。
「双人床?」
「对啊。」
「只有你们两个?」
「对啊。」
「还不只一次?」
褚冥漾冷不防对上那双恶狠狠的红眸,一秒退缩,「呃。」
「有没有?」
「有、有啦。」
冰炎坐起,将棉被往褚冥漾脸上丢去,「好好给我算算总共几次,等我出来我要听到明确的答案,时间地点不要漏掉。」
「喔好。」褚冥漾下意识的答应。
直到银发潇洒地消失在浴室门口後,褚冥漾才忽然想起自己原本走回床边的目的是为了质问冰炎的暴行。
「等等,为什麽我要算给你听啊!?」
结果又二度被他的言语暴力了一遍。
「因为,我一次也不想输他们。」浴室中传来伴着水声的回答。
褚冥漾一楞,呆呆坐在床上,他原以为已经开始沐浴的他不会回答。
冰炎伸手堵住了嘈杂的莲蓬头,确保自己接下来的话会让那只小狗隔着一层门也能听得很清楚:
「我要一次不少的把、你、睡、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