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信獸】仲夏夜之戀(BL) — 第三章

陈信宏一直都不是个喜欢上学的人。更确切地说,他不喜欢服从地学习别人规定该学的内容。他比较喜欢顺从自己的心与兴趣。

国中时,陈信宏没事就喜欢在课本上到处乱涂鸦,也确实极有这方面的天份,所以在忧心他未来前途的国中班导师强烈建议下,报考了师大附中美术班,但是上了美术班後,他却再次展现反骨的天性,对画图的兴趣大幅锐减,因为他发现了新的玩具,更有趣更适合自己的玩具-吉他。

陈信宏有时会很感谢自己,也感谢吉他。若自己没有对吉他这个乐器产生一见如故的亲切感,他也不会进入吉他社,更不会遇见温尚翊。吉他就像是一条线,将原本没有交集的两人紧紧系在一起。

也因为温尚翊与吉他,陈信宏终於觉得上学还算是有趣的事。

但考试不是。

「喂,你期中考准备得怎麽样了?」

最近大家见面的话题总离不开期中考,学生,似乎就是为了无尽的考试而存在。

陈信宏对此嗤之以鼻。

但温尚翊在社办看见他时,开口的第一句话,就是这句。

该死的期中考!

「没准备。」坦荡荡地摊手,陈信宏一脸我才不管期中考是什麽反正老子不想鸟他的表情。

「没准备?靠,你是打算跟玛莎当同学吗?」温尚翊放下吉他後瞪大黑白分明的双眼问道,

陈信宏勾起一边嘴角满不在乎地笑着,温尚翊也不打算多说。反正这家伙对课本上的内容没一点兴趣这件事,没有人能改变。

「学长,你这麽早就来社团喔?不用准备考试?」蔡昇晏一踏进社办便直接朝温尚翊走来,顺便跟陈信宏打声招呼。「阿信,你在我倒不意外。」

「考试要准备,社团也要练啊!」背起吉他,温尚翊笑着说。

「也对啦!」蔡昇晏边拿出自己的吉他边回答。

旁边一个学弟听见两人对话,跟着凑热闹:「温学长,你的成绩一直这麽好,大概也不用什麽准备吧!经常都是学年第一,还这麽会弹吉他,真好耶。」

「哪有,该念的书还是要念啊。」温尚翊用手轻揉揉鼻子,有些不好意思。陈信宏在一旁偷瞄着他颊上的红晕,勾着嘴角轻笑。

「嘿啊!哪像有些人,数学考五分还敢准时出现在社团……」蔡昇晏刻意不看一脸幸福微笑的魔王,面无表情的讽刺着。

温尚翊闻言不住嘿嘿笑出声,陈信宏无所谓的挑挑眉摆弄起自己的吉他。

虽然下个礼拜就要期中考,但今天大家几乎都到得很准时。

连为了追学姊比较常在摄影社出没的石锦航,都罕见地背着吉他出现在社办。

「哇喔,大家是有多想宣泄期中考带来的压力啊!」蔡昇晏看见石锦航时稀奇地说道。

「石头,你真的很久没来吉他社社办了!」温尚翊也惊讶地笑着打招呼。如果说陈信宏是温尚翊的死党,那石锦航大概就是温尚翊的闺密(!)了,虽然石锦航平时不多话,但两人凑在一起时却常有说不完的话,更常一起躲起来喝酒。

「嗨!」石锦航酷酷地挥了下手,也对陈信宏微笑地点了下头。

几个男生凑在一起随意地聊了一下,话题大都围绕在石锦航到底追到学姊没有。最後问不出什麽结果,只好开始练团。

他们挑了几首「披头四」的歌弹着唱着,时而自由发挥SOLO一段,玩得不亦乐乎。即使下星期又要进入考试地狱,但此刻,每个人脸上都挂着轻松的笑容。

他们满足於这样的生活,一群有相同爱好的哥们,几把吉他,几首好歌,构筑出一个让他们暂时逃离现实的小小天堂。

教课书、老师、考试,一切都在外太空了。

陈信宏随意地跟着弹了几首歌,便抱着吉他听温尚翊和石锦航合弹JohnLennon的Imagine。

弹着吉他的阿翊真的很帅……

陈信宏在心底赞叹着,心头却又掠过一丝疼痛。

就算阿翊再完美,自己终究也只能隔着朋友的距离欣赏。

偷偷叹口气,陈信宏想起上周末的事。

星期六,陈信宏起个大早溜到温尚翊家巷口的早餐店躲着,想看看温尚翊是否如自己所想的:偷偷交女朋友了。

果不其然,大约十一点初(对,陈信宏在早餐店中坐了好几个小时,坐到老板娘想过去赶人……),温尚翊牵着脚踏车走出公寓大门,陈信宏见状赶紧跳上脚踏车跟上去。

小心地在後面骑了一段时间,陈信宏发现温尚翊的目的地竟然是学校。

他挑挑眉勾起笑,该不会温尚翊只是要到学校念书或帮老师处理课务吧!如果是就好了。

但陈信宏高兴没多久,便看见让他笑容瞬间瓦解的画面。

只见温尚翊在校门口停下没进入学校,而校门口早早就站了一个女孩。

就是昨天在窗口与温尚翊眉目传情的学妹……

「果然是约会啊……」酸溜溜地呢喃了声,陈信宏抿起嘴一脸阴沉。

没发现身侧传来杀人视线的温尚翊和小学妹有些腼腼地互问早安,简单聊了几句後,小学妹坐上温尚翊脚踏车後座,手还轻轻地环在温尚翊腰上。

陈信宏犹豫着该不该跟上去,思考几秒後还是决定跟去看看状况。

温尚翊和小学妹在一间简餐厅停下,两人似乎打算吃个午饭顺便聊聊天。

陈信宏当然不可能跟着进去,如果让他看见两人卿卿我我的样子,他可能会想杀人。

但就这样回家他也不甘心,幸好他在早餐店中顺便连午餐也吃了(不然对老板娘怎麽交代?),便乾脆溜进对面的租书店打发时间。

就在他重看《火之鸟》看到第三集一半时,他发现温尚翊跟小学妹走出餐厅,於是他丢下漫画骑上脚踏车又跟了上去。

温尚翊和小学妹似乎对彼此还有点陌生,两人的互动十分客气,但从小学妹脸上的笑看得出来,她很喜欢温尚翊,眼中甚至带着闪亮亮的崇拜。

陈信宏在心中哼哼了声,就是因为阿翊弹吉他时太帅了,才会像这样招蜂引蝶的。完全忘记自己也是粉丝一大票的家伙。

一直盯着後坐学妹的陈信宏,在她试着将头靠到温尚翊背上时,一个分心差点撞到路人。

幸好两人的第二站到了,不然陈信宏很可能成为第一个用脚踏车撞飞路边阿婆的高中生。

「图……书馆?」望着眼前的建筑物,陈信宏有点傻眼。

这是约会吗?竟然来图书馆,也太没情调了!

但下一瞬,他又觉得自己管这麽多干嘛,愈没情调的地方愈好啊!最好阿翊只是帮学妹补习,两个人根本没交往。

被自己的想法说服的陈信宏兴高采烈地停妥脚踏车跟上去。

接下来的时间,温尚翊跟小学妹坐在同一张桌子看书,偶尔低声分享书中内容偶尔聊个几句,看起来不像补习,但也不太像约会。

陈信宏坐在另一头,远远地观察他们,满脑子疑惑。

两人就这样在图书馆待到下午五点多才准备离开,过程中陈信宏还不小心睡着,惊醒後发现两人还坐在那轻声聊天,才大大松口气。

离开图书馆後,温尚翊载着小学妹往一条陈信宏没走过的路骑去,陈信宏猜测他要送小学妹回家了,便加快速度跟上去。

到了学妹家後,两人傻笑着道再见,就在陈信宏以为小学妹要转身走进家门时,小学妹竟然意外主动地在温尚翊唇上轻轻落下一吻。

然後害羞挥挥手甜声说了「再见」,才如陈信宏的愿转身走进家门。

而温尚翊显然完全不知所措,只能愣愣地回道「再见」。

不过不只当事人温尚翊吓了跳,陈信宏受的惊吓更大,然而惊吓很快变成愤怒。

搞什麽鬼啊!竟然敢亲我的阿翊!她死定了!

隔天,陈信宏一样起了个大早,不过今天他不是躲在温尚翊家巷口的早餐店,而是跑到小学妹家门外的便利商店守着。

大约七点多时,陈信宏看见小学妹走出家门到了巷口的公车站等车,他便很快跟上(简直要变成职业跟踪狂了嘛!)。

星期天早上的公车站没什麽人,陈信宏想了想靠近那个小学妹开口:「学妹,早安啊!」

正在看小说打发时间的小学妹被他突然的招呼吓了跳,看清楚是陈信宏後,竟忍不住红了脸。

「早……学长……」细细的声音显示出这个小学妹现在很紧张,她大概没想到陈信宏居然认得她。看见她绯红的双颊,陈信宏虽然心里颇不以为然,但依然维持着好看的微笑。

「学妹你也等公车啊,要去哪里?」陈信宏随口问着。

「某某K书中心……」老实地交代去处,小学妹依然不敢正眼看陈信宏。奇怪,昨天就这麽大胆,今天怎麽了?陈信宏在心里又哼哼了声。

不过听见她说的地方离自己家很近,便说:「好巧唷!我也是要去那里耶!」

小学妹笑着点点头,手中的书被她捏得紧紧的。

就在陈信宏决定要继续往下说时,车子来了。

两人便一前一後地上了车,陈信宏还刻意装做没看见小学妹害羞到有些困扰的表情,硬是在她隔壁坐下。

车子开了一段路後陈信宏才又开口,一开口就直接切入主题:「那个……学妹,你跟阿翊在交往对吗?」

虽然是用问句,但陈信宏语气却非常肯定。

「咦?」小学妹瞪大双眼惊讶地看向陈信宏,这是她今天第一次正眼看陈信宏。「学长……怎麽知道?」

「呵呵,阿翊什麽都会跟我说啊!」才怪!妈的!「不过你们交往多久啦?那家伙有时候神神秘秘的都不说。」

「嗯……其实我们正式交往才一个多星期而已。」小学妹眼中泛着幸福,微笑着说道。乾净的侧脸看上去很可爱,但在陈信宏眼中只有可恨。

「嗯……」才一个多星期啊……陈信宏沉吟了半晌才又开口:「学妹,你了解阿翊吗?」

「其实……还不算很了解,但我觉得了解尚翊学长愈多,就会愈喜欢他。」小学妹似乎渐渐抛开矜持,也敢偶尔朝陈信宏看几眼。

「嗯,是啊!」不用你说我也知道。

「但,有时候我却不知道尚翊学长是不是也喜欢我……」大概觉得陈信宏的笑容非常亲切,小学妹很自然地将心中的疑惑说了出来。

陈信宏听见那句话时心头一喜,不过表面上依然装得很关心:「是吗?你为什麽这麽觉得?」

听见陈信宏的反问,小学妹才发现自己不小心透露了心声,但也许是希望身为温尚翊好友的陈信宏能给自己答案,她想了想开口:「我总觉得,尚翊学长心中有另一个人……」

「嗯?另一个人?」陈信宏皱起眉思索了下:「怎麽说?」

「我与尚翊学长聊天时,他经常会提起一个女孩,虽然学长总是没说清楚那个女孩是谁,但从学长谈到她时开心的表情看起来……」小学妹低下头,难掩失落地说:「她好像才是尚翊学长真心喜欢的人……」

陈信宏一边听一边在脑中搜寻温尚翊身边的所有女孩,思考着谁的嫌疑最大。「有没有更清楚的线索?阿翊聊到她时都说些什麽?」

「嗯……尚翊学长说过她是个很有才华的女孩,很聪明也很有能力……」小学妹歪着头边想边说:「偶尔我们聊到一些小说或画作时,尚翊学长也会提起她……」

嗯?就这些线索来看,难道阿翊真正欣赏的那个女孩是美术班的学妹?陈大侦探推测着,决定要好好认识一下一年级的美术班学弟妹们。

陷入自己思绪的陈信宏,过一阵子才发现身旁的小学妹因为提到这件事情绪非常低落,连忙想开口安慰。

但他心中的小恶魔突然溜到他耳边悄声说:「何不顺水推舟?」

於是他开口:「嗯,学妹……其实我今天是特地来找你的。」

接过小学妹不解的眼神後,陈信宏将眼神转向窗外:「你也知道阿翊是个很善良的人,他不太懂得拒绝别人,所以……有些话他很难说出口,只好要我这个死党帮他一下……」

「……」小学妹也看向窗外,沉默地等着陈信宏继续说下去。

「从你刚才的话不难听出,你也已经知道阿翊真正喜欢的人……不是你。」陈信宏用严肃的语气说着:「他只是不太会拒绝别人……」

其实陈信宏是用猜,他看得出小学妹对阿翊的爱更多更强烈,所以猜测是小学妹对阿翊告白,只是阿翊是否也喜欢小学妹他就真的没把握了……

一段短短的沉默後,陈信宏确定了自己的猜想没错。

「难怪阿翊学长接受我的告白时,比起开心与兴奋的心情,他似乎还更困惑烦恼……」小学妹叹口气,说完这句话後便沉默地望向窗外没再开口。

车到站了,陈信宏跟着小学妹下车,也跟在小学妹身後朝K书中心慢慢走去。

小学妹步伐缓慢地走了一段路後,突然停下脚步哭了。陈信宏措手不及。

「你……你不要太难过啦!其实跟阿翊告白的人很多,他也不可能每个人都答应,说不定他还是有点喜欢你的……」根本是在自打嘴巴。陈信宏有点心虚了……

但爲了除掉阿翊身边的桃花,良心算什麽!

「像你这麽好的女孩,一定能找到更好的人啊!」虽然陈信宏不觉得世界上有人能比阿翊更好。「你不要哭了……」

小学妹抹抹眼泪,转头诚恳地望着陈信宏说:「阿信学长,谢谢你。谢谢你告诉我实话……」

「没什麽好谢的啦……」干,陈信宏觉得自己现在真的有点坏,但又不觉得後悔。「你能看开最重要。」

快点看开然後快点跟阿翊分手。

「嗯,我知道该怎麽做了。」小学妹勉强打起精神笑着:「爱一个人不一定要跟他在一起,默默祝他幸福也很好,如果阿翊学长不好意思拒绝,那我就主动开口吧!」

「嗯……」瞄了眼小学妹手中的言情小说,陈信宏突然觉得那种骗人的爱情故事也不全然没用处。「不过你要记得装做今天的事没发生过,不然阿翊还是会感到愧疚……」

「我知道,虽然尚翊学长不喜欢我,但我还是很喜欢他,不希望他难受……」说着,小学妹的眼泪又掉下来,陈信宏翻找着口袋,好不容易找到张皱巴巴的卫生纸递过去。

对不起了,学妹。

接过卫生纸,小学妹抽抽噎噎地道谢,陈信宏只好僵硬地轻拍着她的背,口中胡乱说些安慰的话,等小学妹收拾好情绪後,陈信宏才开口:「呃……我陪你走去K书中心好了。」

「不用了,我有点不舒服,想先回家了……」小学妹肿着眼睛挤出微笑说道。「不好意思,学长。」

「不会!那我陪你走回公车站等车好了……」陈信宏有点不放心,决定再陪她一下。毕竟人家会这麽难过,也是自己搞的。

「阿信学长,真的很谢谢你。」小学妹没再拒绝,两人便一起朝公车站牌走去。

等车时,小学妹说了些跟温尚翊相处的情况,也说了些温尚翊提到那女孩时的模样,陈信宏静静听着,一边觉得心很酸很痛,一边又觉得有点愧疚,只能挂着僵硬的微笑不时附和几声。

小学妹的想法比想像中更成熟,甚至还说如果最後温尚翊能跟那女孩在一起,她也会真心祝福。相较之下,她的理智是现阶段的陈信宏望尘莫及的。

车子来了,再次认真地向陈信宏道谢後,小学妹上车离去。

独自站在站牌边的陈信宏,突然觉得心情有点复杂。

虽说输掉了再接关就好,但万一一关比一关难过,自己真的能应付吗?

另一班车缓缓驶近站牌,陈信宏望着「往淡水」的字样呆了三秒,无意识地投钱上车。

阿翊,真正占据你的心的那个人,到底是谁?

「阿信……阿信……陈信宏!」突然回过神的陈信宏望着把脸凑到自己眼前的温尚翊,呆呆地应了声。

「干,你现在愈来愈厉害了,睁着眼睛都能睡觉啊!」温尚翊坐回自己的位置上,好笑地说道。

「……抱歉我刚刚神游了……」陈信宏抓抓头发,有些不好意思地笑着:「阿翊你叫我干嘛?」

「我是问你期末的发表会流程排好了吗?」温尚翊对陈信宏神游一事完全不意外,他随手拨拨琴弦说道:「考完期中考要加紧练团,流程先出来也比较好安排。」

「喔,差不多了啦。」陈信宏翻翻空荡荡的书包,拿出一叠纸交给温尚翊:「大概先这样,你看一下还有哪里要改。」

「你安排的一定没问题啦!」温尚翊接过後随意地看了看,拿起笔补充几个小部份後说:「这样应该可以了。」

陈信宏笑着将流程收回书包,才想开口说些什麽,眼神一转就看见小学妹跟之前一样站在社办窗外,发现陈信宏的目光後还笑着对他挥挥手。

陈信宏回以礼貌的微笑,然後抱起吉他随意地弹着,刻意不再朝窗外望去。

没多久,温尚翊突然说有事要出去一下,陈信宏头也不抬只「嗯」了声。

虽然还是觉得有些抱歉,但人都是自私的。

即使知道这关过後还有更艰难的关卡等在前方,他也只能义无反顾了。

阿翊,如果我爱上你的笑容,该怎麽收藏该如何拥有?

如果你的快乐不是为了我,是否真的要放手了,你的笑容我才能真正拥有?

再如果,我学不会知足,怎麽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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