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年前,两人相遇,在那款款拂香的桃花林里,霞儿是孤儿,被丢弃的婴孩,刚出生就给醉月楼捡了回去,大家看着她颈上霞红般的线痕,就给他起了个名,叫何鸢霞,可她一点也不喜爱这个名子,便要别人叫他昵称,霞儿,有的看他可爱,便呼她小霞。
日子过得长了,何鸢霞逐渐成长茁壮,尤其自小就特别喜欢到醉月楼後方一片广大的桃花林里玩耍,冬天时披一件从红娘房里偷拿来的裘袍装痴弄雪,夏天便大展童真,到林里的湖畔戏水浸脚,看着落花纷飞,只觉好景不常。
童年某日,不过始龀之时,岳向砚起了玩心,趁爹娘不注意时跃到醉月楼来想一探究竟,一睹烟花之地的浮华,可当时尚且年幼,却迷了路,不知不觉就探到了桃花林里去了,那里平时是不许人踏入的,可如此绝美的桃源景致,任谁也是看得惊心动阔,舍不得离去,自然,岳向砚也被自林里深处隐隐脆耳的笑声和那落花万息瞬变的绝美拉入此地。
「是谁?」女孩一听见踏步踩破落叶的声音,立即警戒似的回头看向发源处,只见岳向砚鬼鬼祟祟,不知道在摸索些什麽,於是方才玩耍的笑意全无,跳上岸来就摆了个十足武将的架势,眼里布满杀腾的气息,可岳向砚一看不妙,只知道逃跑,顾不了那麽多了。
岳向砚窜了好久,却怎麽找不回方才走过的路,「站住!」听见女孩娇嗔一喝,才知道逃不了,只得愣了一愣,徐徐朝她走来,双腿发软,「我、我是......请问姑娘,这里是、是什麽地方?岳向砚恐惧极了,不敢报出自己名子,直接就反问了她。
「是我先问你话的,」女孩霸气道,「姐姐说这里平时是不许人进来的,你究竟是谁?」她不可一世般的抬首望他,眼里有股岳向砚猜不透的气息,可由个孩子说出这番话,仍是缺了点万钧气势,「我、我...」一片花叶悄然无息的落到他头上,「我迷路了...」说到此处,他不由得唯唯诺诺,猛的低头,脸颊发烫,红到了耳根子处去了,花叶也逐渐滑过他细黑的墨发,飞落地面,他见女孩莫名窃笑,还真想找个地洞钻进去算了。
「原来是迷路了,我还道你是怎麽了呢!」女孩顿时漾开一抹稚笑,完全没了怀疑,眼角微微弯成了两口月牙,好像能从里面掏出颗苹果来,甜得不得了。
「别笑了!」岳向砚噘起嘴来表达不满,双颊羞得面红耳赤。
「好嘛好嘛,我不笑了!真是个输不起的家伙。」女孩天真的拉着岳向砚的手,漫步了桃花林一圈,二人才幽幽离去。
回了醉月楼,完全不如方才世外桃源那般引人入醉,吵杂得可谈论国事国防也不会有人知晓。
经过了翻漫长折腾,女孩得知了岳向砚的名子,却始终不肯告诉自己本名。
「你到底叫什麽?我都和你说了,真不公平!」
「什麽公平不公平的,是不是男人呀?计较这麽多,叫我霞儿就是了嘛!」何鸢霞娇嗔以对,使得岳向砚当时最终仍是不知道她芳名。
谁知不过去了一次醉月楼,他便十足爱上了那个地方,三不五时便来饮酒作乐,还未能饮黄汤之时便拿壶茶来替代,找霞儿谈天谈地,日子倒也过得挺快活。
二人成了形影不离的朋友,有福则同享,有难则同当,一个情字,终究遂成长萌芽,何鸢霞日夜心系着他,喜爱他轩昂的气宇,如风的话声,不时闻於耳间,绕着她的心思团团转舞,一听上,便一整日难以忘怀,可惜落花有意,流水则无情,直到近日,岳向砚才愣然看清如此现状,和他所期盼的,竟有多大不同。
霞儿心里也明白,岳向砚是绝不轻易爱人的,包刮朝夕相处的她,有可能一辈子,也开不了果实。
可为此,她愿苦等七夕,苦等那迟迟未临的时日,多麽漫长,等待牛郎和织女终於相见的一刹那,擦一道火花,纵使海枯石烂、天荒地老,成仙了成佛了,再投胎过三世,回走奈何桥,仍是独自一人,她仍旧愿意等。
岳向砚几乎是不用想也能明了答案,她在他心中,是他如此疼惜的妹妹、知己,却绝无他意。
「根本是你负了她!」红娘一掌迅速挥落,蓦然将他拉回现实,可岳向砚快手一截,轻易便抓住她那纤纤素手,於是纵使耗费多大力气,她也是碰不得他一分一毫的。
「我没允诺她过任何事,何来负她一说?」他挑眉,近眼望出红娘自眼底深笃处源涌遭遭狠戾,还带着些微苦楚,却毅然决定铁了心,不再心软,省得闹得更加不愉快,「虽惹她伤心欲绝,可我也不是故意的,话别说得太过分了。」
他松开手,握住红娘的力道也逐渐消逝,眸里定得如一池圣水,其内里百般交集,五味杂陈,望向远处,好像看见了缥缈天际的暗烁星辰,无息的讽笑着他,不得空感一阵难言的戚戚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