台风天,城里风雨交加,平时总是充满着人群的大街上此时并没有几个人在游走。整个城里灰灰暗暗,街上几间零星的服饰店仍然营业着,我扬起一边的嘴角呵出了几声,也对,今早政府早就公布了停班停课,而且风雨大成这样,应该不会有几个人来逛街。
走进街角的一家Starbucks,将伞缓缓收起後置放在店门口的红色伞桶里,甫推进门,一阵阵浓厚的咖啡香扑鼻而来,我寻了个靠窗最角落的位置,放下那外观已经湿透的包後走到柜台点了一杯美式。
其实我不爱喝苦的咖啡,只是今天的心情配上今天的天气,这样一点苦的刺激只是刚刚好。
店里并没有几个人,外头的风雨正喧嚣着,此时此刻好像是寂寞占据了整个城市。轻啜一口美式,从舌根开始传递的苦韵渐渐地蔓延至喉间,温热的咖啡进到了食道後像是瀑布一泄而下,直直地冲进胃里,不断的折腾着我那原本就不是很好的胃。
一旁的包包从我进店里开始就响个没完,我试图假装没听见,因为此刻的我最不想被任何人打扰。
以前的我一直都有人陪,无论是家人、朋友甚至是枕边人,所以我从来都不懂得『苦』是什麽样的滋味。一直到今天与寂寞共处,与孤独开始有了交集後我才懂得什麽是『苦』,要怎麽品尝。
「小姐,你的手机似乎一直响着。」一道深沉的声音打断我的思绪,缓缓抬头,一张乾净的脸出现在我眼帘,嘴边没有任何胡渣,脸上没有一颗痘子,浓浓的眉毛与深邃的眼睛搭配的刚刚好,不是很高挺却也不扁塌的鼻梁,薄而粉嫩的双唇,对我而言不是帅哥,但却是某种程度的乾净的男人。
「我能坐这吗?」他礼貌的微笑,我轻点了点头。正当我纳闷为何他要坐我对坐时,他倒是比我先开了口「电话,不接吗?」他的手指向我那震动到感觉快抓狂的包。
笑了笑,我摇头。
再啜一口美式,相同的苦韵似乎没有那麽难以承受,我转头看着窗外大点的雨滴,街上水坑喧嚣的接住雨水,往来的车辆人群并不多,从这街角便可清晰地看向下个街角。天上乌云密布,整座城市昏暗的不得了。
「心情不好?」男人深沉的嗓音再一次将我的视线拉回他的身上,他的那一抹微笑始终不改,眼神倒是有点闪烁的往我这看来。
「你呢?」我没有回应他的问题,而是抛出了一样的问题丢回给他。
他轻轻地笑了几声,放下手中跟我一样的美式後将眼神拉到窗外,我看见他侧脸的寂寞,而更将他寂寞凸显出来的是他嘴角的一抹笑。
「今早,我跟交往七年的女朋友分手了。」听见此话的我并没有太大的反应,我轻啜一口美式,他则是继续说着他的故事。
我不太能够理解为何他能够对一个路人这麽不设防,也或许就因为是个完全不认识他的路人才得以如此放松的发泄。我不认识他,不知道他的名字,不知道他任何过去,没有见过他。
「不打算对我说些什麽吗?」似乎说到了某个段落,他停下来将视线放回我身上,他嘴角那一抹笑仍未改,但眼角却是微微的有些丧气。也对,分手这事谁能够快乐得起来?
「嗯……分手快乐。」早在出门前就把所有词汇库丢在家中的我搜寻了一下脑中仅有的词汇,脱口而出的只是梁静茹唱过的分手快乐而已,也许这是我的心情写照吧?
听见我这番话的他只是先愣了愣後笑了出声,但笑声持续不到两秒便落在那杯美式身上,他啜饮了一口美式後揉了揉自己的眼睛,从依然不改的笑容底下得出的是「那你呢?为什麽一个人在这?」
我想也许我现在的脸很难看,说不定还会有泪痕也不一定,我无法像他一样挤出笑容对待眼前的陌生人,我低头看着我那即将空了的杯子,我以为当有人再度问我时我可以心平气和地回应,但是当我深吸一口气发现自己有些哽咽後我便知道自己并没有那麽坚强。
「我……」方吐出一个字,他便抢着道「慢慢说。」我看着他的眼,深邃得似乎看不到底。
我好想大声把我这一个星期以来的惨痛遭遇大声吐出,我好想当着全世界大骂那个人畜生,我好想尽情的哭喊,我好想一巴掌打死那个人渣,我好想……
我知道我最想要的,是回到他的怀抱。
「今早,跟从高中时就在一起的男朋友分手了。」算一算这样在一起到底有几年了,高一时的我十五岁,到了现在的我已经是个二十五岁的老女人了。十年的爱情得来何其容易,换个角度想也难怪那废物会对我说出那样的渣言。
见我不说话了,眼前的男人起身走向柜台,过了好些会儿拿着两杯咖啡回来,他递给我一杯焦糖玛奇朵,面不改色的道着「慢慢说。」
接过焦糖玛奇朵,我轻轻啜饮一口。不同於美式的苦涩,温淡的味道在舌尖就化开,温和的像是告诉我『不要急』。
别过头,我看着窗外的雨点开始诉说着我的故事。
两个陌生人,两杯咖啡,两段爱情,一种结局。
当我将视线拉回他身上,却发现明明是我的故事他却比我还要难过,他没有哭,我没有哭,我们都没有哭。只是说完之後,我学会了笑。
他眼角的垂丧,我嘴角的上扬。一切并不是我释怀了,分手这回事要如何去释怀我不是很懂得。
「不管当初爱得多惨烈,分手才是最後结局啊!」啜饮了焦糖玛奇朵,他缓缓地开口道「分手快乐。」我缓缓拉起嘴角的笑,低头啜饮了咖啡。这杯咖啡就如同我眼前的人,如此的温和。
「现在,可以接电话了吗?」当他再度提醒我电话的事,他眼角的笑又重新挂回脸上。我礼貌的点了点头後翻开包包,还没看清楚是哪三十通未接来电时,电话又来了。
我拎着手机走到店门口,按下通话键後电话那头的声音差点没把我给振聋。
挂上电话,我再度回到店里的位置。我对坐的男人依然用着温柔的笑容看着我,只是这次他没有开口,反倒是递了张纸条给我,纸条上有着一串电话号码,我不解地抬起头看着他。
他扯了扯笑後道「我是何宇阳,请多多指教。」像是瞬间明白他的涵义,我礼貌地笑了笑後开口道「我是莫羽宁,请多指教。」
一个台风天,两个初识的朋友,两杯咖啡,两段爱情的一种结局,两条交会的线,无数种可能的未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