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日大雪皑皑,很快的将这世界镀上一层银白色。
雪白的景色中,原本就在大山中的乌羌一族,在晨光的照曜下,更显得与世独立。
寒冷的冬日总是想让人在温暖的被褥里多睡一会。但萨亚可没办法,因为他前几日可是奉了酋长的命令,得在今日一大早叫君影起床。
他穿上厚厚的深红色袄衣,外面又罩了层薄薄的狐裘背心,又戴上外头圈了一层毛圈的牛皮帽子,用清水将自己洗漱乾净,将帐内的炉火用罩子罩上之後,这才踏出帐篷。
外头积雪深至脚踝,他看了看正在慢慢苏醒中的乌羌一族,接着便信步往君影的营帐走了过去。
萨亚直接进入营帐,掀开用来隔开前厅与房间的布幔,来到了君影的房内。
说到女子的房间,虽然萨亚目前为止是没去过什麽女子的房间,但她的房间实在是……
就寝前换下来的衣物没有叠整齐也就算了,可为什麽书本和点心都没有收好?
他先将炉火的盖子盖上,接着将她今天要穿的衣服抱起,走到她床边。
房间的正主儿正蜷缩在被窝里,双眼紧闭,均匀的呼吸着。
「赫奇娜,起床了。」虽然有点不忍心,但他还是得叫她起身。
但这丫头睡得香甜,根本没听见他温柔的叫唤。
「赫奇娜!快醒醒!」他伸手推了推。
君影只是眼皮微微的动了一下,接着变换姿势,改为仰睡,浅红的小嘴微啓。
他眉头挑了下,接着便坐在她床边,顺便好好欣赏一下这美景。
怎麽才过了快两年,这女孩就转变得这麽快?原本还是个脸颊有点肉,紮着两根大辫子,身高只到他胸口的小丫头,长成了有着白净瓜子脸,长发及腰,身高还抽高至他肩头的大姑娘了?
当然这两年他也有长高一些,身板变得更强壮厚实,为人处事也更加成熟圆融。
但他深知这美景可不能欣赏太久,他伸出双手,捏了捏她软嫩的双颊。
「赫、奇、娜,你快醒来呀!」末了,还晃了晃手,让她的头随之晃动。
但是他显然太低估赫奇娜,或者是他根本很享受叫她起床的过程……总之,她还是没有醒过来……她只是拍了拍他的大手,又继续做她的美梦。
「唔嗯……北辰哥哥……」说着,居然还浅浅的笑了。
萨亚一听,觉得胸口一阵窒碍。「赫奇娜!我看你这样还不醒?」说着,便掀开了她的被子,冰冷的空气一下就降至君影那略嫌单薄的身上。
「好冷!」君影一个哆嗦,皱着眉头,缓缓的睁开了双眸……
坐在她床旁边的人影……他穿着厚厚的袄衣,还戴着圈着毛边的帽子……
正当君影努力的在将这个形象与脑中的人像在做比对的时候,「你到底醒了没?」突地!一张放大版的俊脸凑到了她眼前!
「吓!」她吓的瞪大了双眼,倒抽一口气!赶忙定睛一看,「萨亚大哥?」
「看来我以後都要这样叫你了?」他看她好像醒了的样子,这才恢复坐姿。
「怎麽会是你?呃……不对!你来我房间干嘛?」说着,她赶紧爬了起来,用手圈住身子。
其实倒也不是怕萨亚对她做什麽,而是真的很冷才将自己抱住的。
「难道你希望是北辰?」他臭着一张脸,将衣物丢给了她。
怎麽一大早脾气就这麽差?刚刚那句话是什麽意思?为什麽要提及北辰?
想了半天她还是搞不懂,但是她还真不想萨亚臭着一张脸,弄得她心里头怪怪的。
「萨亚大哥……」说着,抱着衣物将身子移了过去,轻轻的挨在他身上。
「……干嘛?」怎麽就突然凑过来了?
「萨、亚、大、哥。」她蹭了蹭他的臂膀,「不要生气嘛!」说着,讨好似的看着他。
他是没想到她会做这样的动作,好看的脸飞上两朵红霞,「你还是快些换上衣服吧,我在外面等你!」说着,便站了起来,慌乱的离开她的房间。
君影不解的看着他狼狈离去的背影,「害羞什麽嘛……」
萨亚没在前厅等很久,君影就换好装束出来了。
「你漏绑一个结你知道吗?」萨亚将她从头到脚都看了一遍之後这样说道。
「咦?我刚刚都有检查的呀!」她惊呼一声,接着努力的别过头,试图看向背後。
他起身走到她面前,「别看了,是右手的袖口。」说着,便抓起她的手安放在他胸前,专心的将右手袖口的两条细线绑好。
「嘻嘻……萨亚大哥你真好。」绑好之後,她还举到面前看了看,开心的笑了。
「好了就快走吧,今天是你要学着如何主持萨满大典的日子,迟了可就不好了。」说完,他便自然的执起她的手,将她带至萨满大典的会场。
天已大亮,祭典是辰时开始,所以广场这里的人多半是一些搭建舞台的壮丁、排练的乐师、年纪小但要上台表演萨满的小孩,以及身姿绰约的舞者。
「大萨满。」「师父。」萨亚将君影牵到了橘色萨满袍的巫师前,两人恭敬的向他行礼。
「今天你起的很早,不错不错。」师父满意的抚了抚雪白的胡子。
「嘿嘿……幸亏有萨亚大哥,不然肯定又睡过头的。」她不好意思的搔了搔头。
师父轻轻的笑了笑,「以後你也得练习自己早起,总不能一直要萨亚叫你起身吧?」
「这是萨亚应尽之责。」他心甘情愿。
「你若一直这样,她长大後该怎麽办啊?」师父说着,似乎想到什麽似的,满脸担忧的看了君影一眼。
君影一听,马上扑进师父怀中,「赫奇娜才不想长大呢,长大多烦啊!如果可以啊,我还想一直一直赖在您身旁呢!」她轻轻撒着娇。
「赫奇娜!」一道威严的嗓音自萨亚背後传来,吓的君影连忙离开师父怀中。
「爹……」君影摸摸鼻子,满脸不情愿的低下头去,声如蚊蚋的唤道。
「我是怎麽教你的?平日的礼节都到哪去了?是不是又不想出帐篷了?」酋长来到君影面前,沉着声音对着垂着臻首的她讲道。
「你刚刚那句话要是让别人听去了,别人还不知道要怎麽说我?教出了你这麽个不懂事的女儿?」
「那也是我的事!我就不想长大!」
「你再给我说一次!」
「好啦好啦……」师父毕竟是疼爱君影的,赶紧出来打圆场,「萨亚,你先带赫奇娜到苏恩那去,我记得她好像在找她呢。」
「大萨满!你这样会宠坏她的!」酋长气急的说道。
萨亚接到命令,赶紧连拖带拉的将君影拉离现场。
「爹爹怎麽能这样说我……」到了比较没人的地方,她忍不住满眼的泪水,滑落芙颊。
「……」他不说话,只是抬手将她的泪水擦去。
「还凶我……」她哽咽着,话都说不清。「我就、就……就不想长大嘛!」她越哭越凶。
「酋长也是……也是心急了点。」他叹了一口气,轻轻将她拥入怀中。
「那他、他可以不要凶我啊……」或许是因为被抱着的感觉相当温暖,也相当安心,她渐渐的不哭了,但浓浓的鼻音听起来仍是相当委屈。
「好好好,不应该凶你的。」他拍了拍她,柔声的说道。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萨亚大哥……」她小小声的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