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晚的加班後,单若水终於体会到什麽叫领人钱财、为人消灾。
若非起薪工资比一般大学毕业生高,她其实是咬着牙在撑着这份如此高压的工作,一般小型的公司行号,一周便可以结束任务,但是像银河航空如此大的跨国集团,一个月的工作时间只是基本,一个半月是家常便饭,纵使一组四人在工作,每人负担的还是吃紧。
她趴在桌上喘了口气,看着一旁没动过的盒饭就满怀愧疚,可惜了阿姨的好手艺、也可惜了楼上某人的慷慨。
这些日子的中午都是跟着关月朗到阿姨那用饭,她也养成习惯了,十二点半准时等在了电梯口,本想躲在一旁想吓他一下,没想到今天开了门,等在那的却是他的行政秘书,那白领美人穿着细跟高跟鞋,踩着优雅的三七步站在里头,不但没被她的唐突吓到,反而巧笑倩兮的带着歉意解释关总临时出差,让自己给她送饭来。
单若水脸上的怪表情还来不及收下,大滴的汗感觉要从头顶冒了出来,她恭恭敬敬的接下饭盒,回到位子上就看到方舟留了便条纸让她回公司一趟,这麽一折腾,就到了现在……
她万般可惜的推了推被包装在纸袋里的盒饭,不自觉叹了口气,就听身旁的人嚷嚷起来。
「唉呀,都这时间了,真是饿得前胸贴後背,大家要不要吃夜宵去?」组内的胖姑娘汪名媛是个小吃货,哪里有好吃的问她绝对能得到答案,一看时间都十点了,她也不怕身材走样,吆喝着另外两人一同增加体重去。
身为组里唯一的男性,李啓光不敢苟同,频频皱眉,「汪名媛,再吃门都过不去了,都忘了去年公司健康检查谁半面都红字,体脂、血糖、三酸甘油酯,你还要不要嫁人啊?」
「我去,嫁人不是本姑娘最终目标,男人啊,不可靠,一下天天在你跟前晃、一下又跑得不见人影,连通电话也懒得打,女人是比手足不如,呼之则来挥之则去,我也有自知之明的,谁喜欢我这种的,那种姑娘人家才青睐。」
汪名媛直指着默默收拾着底稿的单若水,其实觉得她挺勤奋,就是碍着她当初进公司太顺利,想着该是什麽特殊人物,以退为进观察着。
「我?才没这回事……」察觉话题绕到自己身上了,她忙撇清。
方舟看了她一眼,这单若水是直接让经理季湛然指派进组里的,她觉得是颗烫手山芋,总是小心隔在外头,大事小事便指派她去报告,一来到银河又发现她在这似乎认识高层,心底对她疑惑越深,看这姑娘文静秀气,说不准手段高超,还是先观望观望再说。
可这当下,始终沈默的李啓光不知道哪条神经出错,直接便开口问了,「小若同志,你在这是不是有认识人啊,我看这几天中午都有个西装笔挺的男人在外头等着,职场恋情我没意见,可我们也不是银河的人,你得注意注意。」
李啓光口中的人正是关月朗身旁的苏特助,她在心底叹了口气,自己平日也没多受到重视,果然就这种事特别引人注目。
看这三人还等着答案,她只能扯了个笑,大力否认,「什麽职场恋情,你们别想太多了,那是我远房亲戚,从以前就挺照顾我的,没想到会在这遇着,偶尔叫饭就算上我一份。」
唉……亲戚就亲戚呗……关月朗不也说是亲戚……她哀怨的想着。
「既然是亲戚那也别偷偷摸摸,改天介绍认识一下吧?」汪名媛性子爽朗,大力的勾搭在她肩上,差点压得她缓不过气。
「当然,没问题……」她想改天拦住苏特助拜托一下该是没问题的……
看李啓光与汪名媛信了,她吁了口气,却看方舟还是质疑的眼神,她知道方舟不是那麽好骗,可自己跟关月朗的关系也没个说法,再说,就算真有什麽,她也不好说破,关月朗的身分可不是寻常百姓……
一伙人收拾好东西要离开,方舟走至她身旁,神色淡漠的提醒,「单若水,别怪我没告诉你,我们出来常帐的,常会遇到大款土豪什麽的,可大款毕竟是大款,你什麽来历我不清楚,可若傍上了也得小心,安业的名声不能被一个小姑娘毁了。」
「这……我会有分寸的……」她简直欲哭无泪,她特别有分寸好不好,就是太有分寸了才惹得自己心烦。
「夜宵我不去了,下周见。」方舟收拾好东西,朝另外两人打了招呼便下班去。
碍於方舟在,汪名媛不敢光明正大的约若水,女王一走气氛也好了,这会儿她更没顾忌,「走吧,明天放假,今晚我们唱K喝酒去!」
「喝、喝死你!」李啓光语带威胁,却在汪名媛的一句「夜宵我请」,嘴馋着跟了上去。今天是那个什麽夜的,他孤身寡人要过节也没个人选,哪有热闹哪里去。
「那个……我还有点事,你们去吧,周末愉快。」
两人目光对上若水,她尴尬的婉拒这次难得的邀约,谁让上头还有人等着呢。
汪名媛耸耸肩,李啓光倒是多看了她两眼,她笑咪咪的送两人离去,转回身,刷了卡片搭了电梯上去。
意外的,平日总是电话声不断的总裁办外空无一人,办公室内也无一丝亮光,她呆呆的等了半小时,主人似乎也没有要回来的迹象,掏出了手机想查看有无信息,才发现自己的老旧手机早就电源耗尽关机抗议。
「真是屋漏偏逢连夜雨啊……」她将手机丢入袋子内,刷了卡又回到了银河的大厅里。
宽敞的空间里,那棵巨大的圣诞树依旧矗立在那,她仰头看了许久,才想起今晚似乎是平安夜。
这麽多年来,她已经很久没过过这节日,这样的节日总是少不了情人相伴,这些年也不是没遇过追求者,可她想要的只有一个,却远在天边。
站在巨大的树身阴影下,外头的寒意一丝丝在深夜里沁入,她拢紧脖子上那条老旧的围巾,想起那一年的平安夜。
那时她正为了期末考试而熬夜苦读英文,平时成绩就不是十分出众的人,突然想要让某科突飞猛进只得熬夜抱佛脚,小平房内的取暖器热气时有时无,她打着哆嗦,勤勉背着单词,夜半时分窗外却突然发出了声响,她吓得甩飞手上的笔,心想不会是什麽灵异事件吧……
可那声音持续不断,她鼓起勇气拉开窗户的缝隙,发现关月朗顶着身雪站在不远处,而那细碎的声音,来自他手上的雪球。
她张着嘴呆呆看着他半晌,直到一颗小雪球砸到自己脸上。
「单若水,发什麽呆,出来复习功课了。」
见她终於探出头,关月朗走至平房的矮窗前,朝屋内的姑娘勾了勾手。
彼时的单若水不过十八,想着才刚求过老天给救星,救星就来到,她随意套上外套奔至外头,雪花已经又在他肩头上累积了一层,她笨拙的朝他奔去,双唇不住打着颤,「你、你回来了……不是、不是才十二月,还有一、一个月才放假啊!」
关月朗目如晨星,将她凌乱的发丝勾至耳後,「考完试就回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