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夭夭不知道自己怎麽看完摄像头里的录影,她气得浑身颤抖,拿着带子冲到书房,甩到祝融面前。
“什麽东西?”他从游戏中分出神,扭过头,不耐地问。
白夭夭没有说话,她紧抿着唇,眼睛直直怒视他。
祝融低声嘟囔两声,劈里啪啦打了一行字,退出游戏,将桌上的DV带子放入电脑中,点击播放。
只看了十秒钟开头,俊秀的脸刹那惨白。
他快速关闭页面,低着头,一声不吭。
空气里飘浮着若有似无的难堪和紧张。
她站在桌旁,神情冰冷,眸中的怒愤化为利剑朝他身上飞过去。
他坐在桌前,微垂着眼,遮住瞳孔深处的无措和害怕。
“为什麽?”白夭夭低低问。
他默不作声,黝黑的眸子一眨不眨看着桌面。
“问你为什麽呢?”她的声音微微抬高,固执,清冷,如碎冰来袭,“祝融,男子汉敢做就敢当,告诉我,是谁教你这样,是谁教你这麽对待老师?这麽对待长辈?”
“白夭夭。”他猛地抬头打断她的话,“你是只妖精,不是人,别跟少爷提什麽老师长辈。”
“我是妖精,你就可以为所欲为了?祝融,你还真可笑,一面鄙视妖精的身份,一面又鬼鬼祟祟做那些无耻举动,你在少华山十年,原来只学会了这些下流本事!!”
他脸色发白,“白夭夭你不是个桃花精吗?书上说桃花精最爱吸男子精气,你少给我装贞节烈妇!”
“老娘就算再爱吸人精气,也会挑挑!”白夭夭怒极反笑,她一字一顿地说:“祝小朋友,你、还、不、够、格。”
“少在那以老卖老,少爷十七了,白夭夭,我是男人!”祝融挺起胸膛,一把抓住她的手,恶狠狠握住,漆黑的眸子中闪着羞怒、不甘、倔强。
“十七?若不是发生意外,我孩子也该这麽大了,十七哦!”白夭夭弯下腰,笑得前俯後仰,笑得泪花滚出眼眶,“我一千零一了,当你祖姥姥的祖姥姥都没问题,小道士,你真不是我的那杯茶,本妖怪看不上眼。”
“你有过孩子?”祝融心跳猛然一滞。
喷薄的白焰从掌心飞出,挟雷霆万钧之势呼啸着往右前方的女子身上裹去。
她一动不动,神色清冷而疲倦,任由火光吞噬。
心里忽然涌起浓浓的倦惫,像是沙漠中的旅人在水尽粮绝後终於放弃最後的挣扎。
孩子……
多麽柔软的名词,可是,她没有,以前没有,永远也不会有。
时间在半路悄悄打个转弯,错过了她,错过了他,等她明白过来,急急追去时,已沧海桑田。
滔天的怒焰席卷一切,她站在微白的火光中,不怒駡,不求饶,明澈的眸子穿过透明的玻璃窗,落在远方天际。
时间分分秒秒溜走,火焰闪了又闪,渐渐变小。
祝融後退一步,指着前方的女子,恶狠狠地说:“不要以为我收拾不了你,不要以为我不会收拾你,白夭夭,惹毛了少爷,我……”
他冷着脸,大步从她身边跨过,砰地将门重重关上。
她缓缓坐下,双手环抱膝盖,将脸埋於其内,久久没有抬起。
乱了,乱了,早在四年前的那个冬夜,少华山上火爆孤傲的他和懵懂无知的她初次相遇,一切都乱了。
乱了,乱了,早在十七年前,无情的车轮碾碎那条鲜活的生命,一切都乱了。
祝融大步走出门,一踏入电梯,整个人像被抽空了力气,他靠在墙上,浑身发软。
脑海中不停跳动一句话:她知道了!她知道了!
从未想过这麽一天,秘密猝不及防大白于明朗的阳光之下。
开始的开始,他真的只是好奇。
桃花树是雌雄同体,於是,他恶意地猜测,白夭夭的真身或许跟其他人不一样,可看着看着,就变了。
他无法控制自己,闭上眼,那张绝艳的容颜,那具美丽惊人的玉体总在脑海中萦绕,淡淡的甜香,细腻的肌肤触感,所有的一切,他发了疯地想。
很想很想。
於是鬼使神差做了那种事。
太阳明晃晃地挂在半空,照得他头晕眼花,祝融没走几步,忽然觉得浑身发寒,他坐在花坛边的木质长椅上,瑟瑟发抖。
耳朵里乱哄哄的,一会儿是她怒不可竭的质问:是谁教你这样,是谁教你这麽对待老师?这麽对待长辈?
一会儿又变成嘲讽的冷笑:你在少华山十年,原来只学会了这些下流本事!
而最後则是惨然的低语:若不是发生意外,我孩子也该这麽大了,十七哦!
他心里忽冷忽热。
白夭夭看来很年轻,从四年前到现在,容颜未变,或许知道她的身份,他从未把她当成老师,或者比自己大很多的长辈。
班级的同学尊敬地喊她老师时,他正指挥着她干这干那,所以,他忘了……妖精有长长的生命,他忘了……看似年轻的她,已经一千多岁了!
浓浓的无力感袭上眉间,中间夹杂着这羞愧、难堪、愤怒,以及微不可觉的悲伤。
十七岁的祝融懵懵懂懂中发现,他和她之间的距离,不亚於南极到北极,从地球到火星,她有千年乃至万年的生命,而他,只有短短几十年。
白夭夭比他大很多很多,他终於认清这个现实。
他们不是朋友,也不会是朋友。
不是他不想,而是她不愿,她看他的眼光,自始至终都像看个不听话的孩子,温和而容忍。
杜倾戈赶到酒吧时,祝融正低着头在喝闷酒。
他嘿嘿一笑,走过去,拍着他肩膀道:“死小祝,你又突然下线,害老子被队伍里那群鸟人骂得狗血淋头。”
“回头我去砍死他们。”祝融抬起头,慢慢说。
或许酒喝太多,又或者没休息好,他的眼眶周围有圈血红,杜倾戈呆了一下,随即笑,“你喝糊涂了吧,嘿嘿,砍人是本战士的看家本领,你个火术法师,瘦骨嶙峋的,大刀恐怕都背不动。”
祝融瞥他一眼,没再说话。
昏黄的灯光下,清冷俊秀的脸孔浮现出淡淡的漠然,像是厌倦无聊的对话,又像厌倦周遭的一切。
杜倾戈行事大大咧咧,为人却不粗心,只消一眼,就知道祝融心里有事。
“喂,兄弟,被女人甩了,干吗要死不活?”他挑个最不可能的原因打趣道。
若是往常,祝融会横他一眼,然後冷冷说:“滚。少爷跟你这种没节操的不一样。”
可这次,祝融却继续沉默。
杜倾戈觉得事情大条了。
“喂喂,小祝,到底怎麽了?谁欺负你了?告诉我,老子搞死他们全家。”他大力拍拍祝融的肩膀,恶狠狠地问。
祝融头垂得更低,只是不停喝酒。
“难道你家老爷子又听了什麽赤脚大仙的话,准备把你送回山上道观?”杜倾戈无奈,只好自己猜测。
祝融话很少,经常当闷葫芦,开始以为他插不上话题不愿意聊,後来发现某人只是害羞,杜倾戈本来也不大爱说话,俩人在一起玩,不知怎麽地,他就成了话多那个。
“还是你那群狗眼看人低的堂哥堂弟欺负你?”俊逸飞扬的脸上浮现出一抹戾色,“不会是祝棋那小子吧!周一开学老子揍他去,妈的,我兄弟都敢惹!”杜倾戈伸手躲过酒瓶,将面前的酒杯倒满,一仰而尽。
祝融心里微微一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