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亮亮？」见我陷入呆滞，他关心：「怎麽了？你的脸色不太好看。」
「喔，没有啊。」我收回心神，再度拿起剪刀，掩饰方才那一刹那的动摇。但温砚洋这时站起来，一只手掌覆盖在我的额头上。我浑身一僵，自他手心传递来的温暖，令我失神了几秒。
「我还在想你是不是感冒了，不过幸好没有。」他放心，「婆婆她告诉我，你这两天看起来都没什麽精神，饭也吃得不多，担心你是不是有什麽心事。」
闻言，我又是一凛，但顿时间也有些明白了。或许温砚洋今天会来找我，并不是纯粹因为没事，而是外婆拜托他来多关心我也说不定。
一意识到这点，我的双颊就涌上一抹热，不是害羞和难为情，而是因为更加惭愧，也对自己又多一分恼怒。我无法直视温砚洋的眼睛，不想以这样丢脸的表情面对他。
「我没什麽心事呀，大概是因为天气的关系吧。我从以前只要碰上这种阴阴凉凉的天气，就会觉得全身懒懒的，特别想睡觉，才会看起来没什麽精神吧。」我指指窗外的乌云，尽量用自然的口吻回应，「对不起，让你跟外婆担心了。」
温砚洋一时没再开口，只是站在我身旁，拿起我刚剪好放桌上的一朵纸花，细细端倪，然後用低稳的嗓音说：「你不必在意阿昇那天说的话。」
我心头一颤，好不容易平静下来的心绪，一不小心再次掀起一道小小波澜。
果然，他早就看出来了。
「嗯，我没有在意。」我点头，「只是我现在……对外婆觉得很抱歉，原本希望来到这里之後，可以不给她添任何麻烦，可是现在回想起来，自己却又好像还是经常让她担心……」深呼吸，我低哑地说：「因为过去我从没有为她做什麽，所以我希望这次来到高雄，可以帮上她一点忙，和她好好一起生活。可是不知道为什麽，结果却是一直做出让她担心的事，所以觉得有点沮丧而已。」
原本不想在温砚洋面前表现出软弱的样子，可是在他那样专注的视线下，想要隐藏起来的心情无所遁形，心里话就这麽不知不觉流泄出来。明明没勇气知道他对我的真正想法，却还是忍不住对他倾吐。
「怎麽会呢？那也不是你的错啊，是阿昇他自己惹出一堆事，你才会不小心被拖下水，所以不需要为这些事自责的。而且，我相信婆婆也不会觉得你给她添麻烦，相反的，我觉得亮亮你来到这边之後，婆婆就变得更开心了。」
我不禁对上他的眼睛。
「虽然我跟阿昇陪伴在婆婆身边这麽多年，她也把我们视如己出，可是那跟亮亮你还是不一样的，因为你才是她真正的家人啊。老实说，我很高兴你来到这里跟婆婆一起生活，因为你来了，婆婆才不再是一个人住在那栋房子里，而且每天都很开心的样子。从知道你要来高雄跟她住，她就非常期待，不管是为你准备新家俱、新房间，都十分热衷，忙得不亦乐乎喔。我相信连为你准备一顿饭，她都觉得很幸福，所以你不用担心自己给婆婆添麻烦，因为对婆婆来说，那绝不是麻烦，我可以保证。」
他看我的眼神里蕴含浅浅笑意，「你不用太在意阿昇的态度，那个小子八成是因为吃醋，才会对你这麽不友善，可能会觉得你一出现，婆婆对他的关爱就被瓜分掉了，而且他本来就不是那麽容易就接受陌生人的人，基本上，他的心态就还是处於小学生的阶段，所以你不要跟他计较，更不要因为他的话而觉得受伤，好吗？」
我一阵木然。
他的眼神和语气始终是那样诚恳温柔，竟使我原本卡在胸口的低落与悲伤，就这麽神奇地无声消散，慢慢不见了。
像是放心了，彷佛得到宽恕与包容的心情，让我的视线渐渐再一次模糊，只是这种情绪来得太快，我措手不及，连忙抹掉不小心又掉下来的眼泪，但我知道温砚洋还是看见了。
他没有再说什麽，整个人就向我靠近，将手搭在我的肩上，轻轻拍着。
教室里原先充满阴天带来的凉意与黯淡，然而温砚洋左胸口贴在我背後的温度，却让我觉得彷佛置身在阳光里，不见一抹阴霾，明亮又温暖。
在这次泪水淌下的瞬间，我便明白，自己已无法不为这个人心跳加速。
之前与他两人一起去逛夜市，他问我有没有想读哪所高中？那个时候，我忍不住将目光落在他身上，因为当时我第一个想到的，是他读的那所高中，而我没有告诉他。
曾几何时，早上和他一起坐捷运上学的时候，看到他站在另一个月台的身影，我心里开始想的是，若不须这样面对面，而是可以直接站在他的身边，与他前往同一处方向……那该有多好？
感觉到温砚洋搂着我的力道时，我抿紧了唇，眼眶无法停止湿润，鼻头也止不住地发酸。
原来，我是真的喜欢上了这个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