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现在正站在任资载的手机前,这里是N大医院。如果这台手机动也没动的话,从这个角度应该是看的到姁韵的身影才对,但为什麽连一个影子都没看到?
我正要捡起手机,有个人忽然拍了我的肩。「殊……殊恩哥?」一转头,没错,果然是范启阳。
尽管我俩已经对到眼,但我依旧装作不认识,捡起手机後便往柜台前进。很烦的一点就是,这小子虽然没讲半句话却一直跟在我後头。
我受不了这种紧迫的感觉,而且我现在又有急事在身,实在不想把时间浪费在这小子上面。讲多也没用,因为都会不欢而散。
未几,终於看见柜台就在眼前。「请问一下,黄姁韵小姐是在几号房?」
护士查了一下,隔没几秒就回道。「这个人已经办出院手续了呢,好像才刚走。」
「刚、刚走?那她是哪里出问题?她有孕在身的吧。」
「嗯,听说好像是没甚麽大碍,只是有些受到惊吓才送到医院。怀里的孩子是没有问题的,请你不用太担心。」
「那……有个男人陪在他旁边,是……」
我话还没说完,就有个人朝着我大喊。「孙——!」一听到这称谓,我就知道是谁了。
不过,他不是才刚消失,怎麽这时候又安然无恙地走到我面前?
我准备转头好好教训他一番。「你刚刚去哪了……喂!你、你……」
「啊啊、让你看见我这副德性真是有失我的名誉啊。」
我替他擦去嘴角的血。「这时候还说甚麽面子问题,到底发生甚麽事了?」
我又转头看向那位护士。「请帮我替他治疗,谢谢。」
她点了头,而任资载也回答我的问题。「等等再跟你娓娓道来吧。不过,刚刚在远处看过来有个高大的男人在你旁边,他是……?」
刚刚?所以说现在已经走了?
我转回头环顾四周,确实没有他的身影。那小子又逃去哪里了?一下子像个虫子总跟在我後头,结果下一秒又像烟雾一样,一眨眼就消失无踪,毫无声息。
「我不认识他,也不是重点。走吧,先治好你的伤要紧。」
任资载给医生诊断好後,说是没甚麽大碍,但如果没有紧急做处理的话,手臂差点就会骨折。最可怕的是,由於他刚刚和我说话时是面对着我,所以并不晓得头部後面竟然肿了一大包、还流着鲜血,他一转头准备起步,看到的我还差点被吓昏。面对头部受创还可以像平常一样对话,我实在不得不服了他。虽然这种伤势对我们这行的是司空见惯,但看到既是同事又是朋友的任资载受了伤,还是让我挺担心的。
等伤口都包紮完後,我们便坐在医院外头的长椅。
我想等,等任资载自己说出口整件事的过程。因为我知道,我知道他一定是为了帮我调查姁韵的事才变成这副模样。因为我的缘故害他变成这样,我实在没办法问出有关姁韵的事。
「孙,我不是说要告诉你,我究竟发生了甚麽事?」
我微微颔首,他也继续道。「在还没跟你说完我在哪里的时候,有个人忽然拿东西强烈撞击我的头。我来不及反应,那个人便拿起我的手机挂断通话,直接把手机丢在原地後就把我拉到没半个人影的阶梯。当时我还有一些意识,但对於那剧烈冲击我实在没办法直接反抗。就在那个人准备拿起铁棒想把我打个半死,我下意识就把手举起来,抵挡他的攻击。」所以才说差点就会骨折啊……
任资载望着天空。「然後啊,我就像是突然有超能力,整个精神都振作起来,就和那个蒙面黑衣人奋斗一番,才变成现在这样。」
「所以,他已经被你打昏了?」
他带着笑容看着我,下一秒却又垂下头。「我让他给逃了……抱歉……」
「抱歉这句话才是我该说的,让你帮我查个事也变成这样,对不起。」
「我是你的属下,当然要照你分配的事情去做啊。」
「但那是属於我的私事,并不在工作范围内。」
他抬头看我,笑了一下。「不然换你帮我做一件也属於我私人的事?」
「嗯?」
「帮我买水吧,我渴了。」
我噗哧一声,巴他的头一下。「臭小子,你……」
我话都还没说完,他就在旁哀嚎了。「我的头可是有伤的欸!你在干嘛啦……啊啊啊——!」
「抱歉,我忘记了。」也忘记我的手掌也有回甘的效果。
「换我巴你!噢……真的好痛啊!」
趁他在旁凄惨的嚎天喊地,我便小跑步赶着去不远处的贩卖机买水了。
我正准备将十元硬币投下,却有人抓住我的手,这种触感我很熟悉,尤其是这只手已经抓过我不少次。
「让我请你们吧。」范启阳投下硬币。
「你真的很烦人,能不能离我们远点?我已经不行再继续忍受你了。」
「你不是怀疑我吗?怎麽就不要多调查我?」他将水递给我,但我并没有想接过的意思。
我又把硬币投下去。「劝你不要来缠着我,否则妨碍公务的罪就真的会从天而降,降到你头上。」
「我就问最後一个问题。」
我转头看向他。「甚麽?」
「你有想相信过我一次吗?」
我拿起两瓶水,便快步走回任资载在的地方。
我没有给他任何回答,因为我不想,也可能是说……我不知道要怎麽回答。
我可以爽快给他一个他不想要的答案的,但为什麽?因为他还是个年轻人,不想这样让他体会挫败的感觉?不是吧,我从来没有这样的宽容,而是喜欢训别人,训到哭着求我别这样的那种恶劣家伙。我哪时有这麽慈悲过了?
所以就说,只要面对范启阳这家伙,我的心思都会被他搞混,真的觉得很不安又很烦人,是为什麽?
不对!现在要紧的根本不是这小子的事,而是任资载到底被甚麽人所害、而姁韵又到了哪里?
虽然这件事情严重到不得不通知郑以憾,但我怕他又开始担忧起来,他那有些忧郁的心不但害人也害己。所以在情况没有好转为止,我并不想告诉郑以憾这件事。我并不想要再发生甚麽坏事而让郑以憾痛不欲生,我对不起他太多了。
我重新坐回任资载旁边,把水递给他。而眼前一望,也没有范启阳的身影,我想他是不想追来的吧,他缠着缠着也会觉得疲惫。
我喝了一口水,微微转头看向任资载。「那你有看到蒙面黑衣人的长相吗?」
「喔对,说到这个,这个部分可就精彩了。」
「嗯?」我转头望着任资载。
「我一手挡下他的攻击,便起了身子向他高大的身子抵抗。虽然我很矮没错,但相信孙也知道我的力气不容小觑。所以啦,我就在他毫无防备、又有很大的破绽下,向前一扑、奋力一扯——他……」
任资载没有接下去说,看着他的神情有些怪异,我便跟着他的方向,转头看他所看见的东西——
「殊恩哥,我想跟你好好谈谈。」范启阳又抓住我的手。
「我说过叫你滚远一点的吧?」
「尽管你这麽说,但我接下来要说的事是真的很严重,严重到一定要现在说,不然可能就无法挽回了。」
无法挽回的事?是甚麽事?又跟我有何干?我可不记得我跟范启阳曾一起干了甚麽见不得人的事。
「那你现在就说。」
「这……这是只能对你一个人说的。」
「那我不要听。」
「拜托你……我真的不想再这样下去了……」
那一刻,我的世界似乎又停住了,停在他眼眶中的热泪即将滑落下的前一秒。
我一点也不心软,但我真的不知道,面对看似嘻皮笑脸的他竟然也有这麽感性的一面,我慌了、慌得很彻底。
我不知道这时的我该怎麽做,也不晓得要怎麽做才能运用好时间来寻找姁韵,因为我知道姁韵的事是不能等的。姁韵的事只有任资载亲眼目睹,而我只是在旁听众,任何一幕场景我见都没见过,只能听任资载的诉说。我想继续听任资载说下去,但我不知道、真的不知道……
我抓紧了他有些松开的手。「你先别哭,我听你说。」
范启阳一怔,便赶紧擦掉眼泪,而我也起了身子。奇怪的是,任资载也抓住我的手不放。
「任资载?你怎麽了?」
任资载的模样看起来十分怪异,尤其是看着范启阳的眼神。我说不出来那是甚麽感觉,但或多或少藏着恐惧与焦虑……?
「孙,别去。他……」
「范启阳怎麽了?」
我转头看向范启阳,以为他也会有和任资载一样奇怪的反应,但却没有。他和我一样都挂着疑惑的表情等着任资载接下来的话。
「真的别去、别去……拜托你别去——!」他朝着我们嘶吼着,让我吓得有些不稳,幸亏范启阳扶着我才没有摔倒。
「你到底怎麽了?好好说出来好吗?」
任资载不理会我的话,一个劲全身往范启阳身子冲,抓住了他的领子。「你、你……你到底还想对孙做甚麽?」
他狠狠给了范启阳一个过肩摔,但范启阳却没有任何反击,任凭任资载在他身上留下伤痕。
我急忙挡在范启阳面前,一拳随之而来——「咳、咳!」那不是我的声音……!
弯下身子,使力把范启阳扶起来。「范启阳,你没事……」
我被一个东西给愣着了,一个晶莹剔透、完美无瑕的东西——「为、为什麽你会有姁韵他们的结婚戒指——?」
我一说、手一松,范启阳整个人又跌坐在地上。
我看你、你看我,谁也不愿意先打破沉默。因为一旦打破了,所有的事一发不可收拾;说开了,谁也都痛心、畏惧,不愿提起不堪的过去。
然後呢?这戒指在范启阳身上,这说明了甚麽?
「孙……」任资载抓住了我的衣袖。
眼睛一眨,有个湿滑的颗粒就这麽从我脸庞滑下。「我们走吧,任资载。」
「我所看到的蒙面黑衣人的样貌,就是刚才在外头被我打起来的人。」
任资载划破了寂静,转头看着我。但我不愿多做任何回应,只是专心驾驶着车子。
我觉得现在的思绪乱到让我专注力下降,所以我不能说话,只要一说,我怕我受不了。人失控就算了、连车带着失控就不应该,我不能因为个人因素导致车祸发生,害其他无辜的人葬送性命。尽管我现在很想一死了之。
但我知道不行,不管是给别人造成困扰还是甚麽,还没有找到姁韵之前我是不能就这麽死的。
不久,便抵达了分局。「你先下车吧。」
「那你要去哪?」
「我想一个人静一静,拜托了。」
任资载听完,便解开安全带、开了车门下车。等他关上门,周遭非常宁静,却安抚不了我波涛汹涌的心,我无法冷静。
当我停在公园旁时,手机响起来。我很不想接,但是这个铃声是最特别的,因为这代表着——姁韵的来电!
我遑急得从包里拿出手机,马上接起电话。「姁韵!姁韵?是你吗?」
她的哭声在我整个身子里回荡着,就像是能毒死人的药剂一样,让我冻僵在那一刹那。
「殊、殊恩……快来救我……呜……」
【坚信着彼此的心,是那麽有能量,却又那麽容易的打破。你有想相信过我一次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