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双手在琴弦上拂奏,想像有如川流不息的水声,轻合起略微疲倦的双眼,突然,一个身影意外的闯入画面,使得原本流动的乐音骤然停止。
是今天偶然遇见的身影,在回家路上的男孩,在篮球场挥洒汗水的男孩。
大概两三点,艳阳还高挂的下午时分,从罗东教会结束礼拜搭公车回到三星,下车後,习惯性地走在必定经过社区篮球场的大树走廊上。边走边阅读手上的小说,耳里原本环绕的乐音,在走过树荫时,多了运球声。
甫回头看向球场,即是一颗完美的三分球入篮,但真正吸引自己的是,场上那人的神情和动作。失神良久,口袋里的手机忽然响起。
家里。
「喂?」
「纬缇,在哪?」爸爸。
「在回家路上,怎麽了吗?」
「没事啦,只是刚刚和你妈妈回到家,还没看到你。」电话另一头,我听到莓茵的琴声,很难得呢。「需要去载你吗?」
「不用啦,我就快到家了啊,现在已经到社区路口了。」
「那自己要小心。」
「嗯,我知道。」
结束通话後,一抬头便与那人对上眼。我还来不及记清楚他的五官,他又转过身重新运球。像这样一直看着别人练习,好像有点不好意思,快速的戴上耳机,抚着心里从未有过的躁动,赶紧低头离开。这时,MP3刚好播起<乌苏里船歌>的引子。
水波荡漾。
思之及此,又是一阵难以平复的悸动。索性拆掉各自缠绕於左右手纸上的甲片,替筝琴盖上琴布,并将乐谱做上记号,收回书柜。一手拿着牙刷,刷着牙,另一手在CD架上任意取下其中一片,放入CDplayer。
躺在床上,翻来覆去无法入睡。看来今晚挑错音乐了,贝多芬<田园>定音鼓营造出的轰隆雷声,使得先前害怕的感觉,反而更加清晰。
正想伸手拿遥控器把音乐切掉,房门啪的一声被推开。
「姊。」莓茵关上房门,跑到我床边。「可以跟你睡吗?」
「当然可以。」见我同意後,她便迅速钻进我被窝。
「我要听故事。」
「要听什麽呢?」抚着她柔顺的头发,我问。
「上次没听完的那个,叫什麽来着?」
「耶稣的诞生?」
「对。」
「那,上次说到哪了?」
「忘记了,重头讲吧,嘻嘻。」原来啊。
「也只好这样了。」
我从来不排斥和不是基督徒的妹妹说些有关教会里的事情,因为每每在阅读完圣经,或是祷告後,总会自其中获得莫名的平静与安慰,甚至是将自己推进向前的力量。
其实家里的人都不是基督徒,爸妈也和社区里的住家们一样会固定在初一十五拜拜。有一次我好奇地去问了妈妈这件事,而她给自身的回覆是说,之所以会让我去跟随上帝,是由於小时候曾有一名算命师和她说了一段话,但至今,那段话确切的内容,老实说,自己也不太记得了,印象中只记得是些关於前生今世的话语,可是在怎麽样都已不是那麽重要。
因为现在,我是只有这一生的基督徒。
故事仍旧讲到牧羊人的祝福,莓茵就已睡着,此时的<田园>刚好走完最後一乐章的牧羊人之歌。
%即使是仅有的一生,我仍相信那是命中注定。无论以前以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