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清晨的鸟儿在枝头高歌,和煦的阳光隔着薄薄的窗帘照射进来。
「唔……痛……」娜希缓缓睁开眼。
或许是刚睡醒,眼前的视线模糊模糊的,但她仍依稀看到一个黑色的物体在她身旁。可是随着她的视线越来越清晰,她的脸色却越来越苍白。
「这……是怎麽回事?」她的脸色有些不悦地着眼前的「东西」。
是阎……而且是正在熟睡的他,俊美的睡颜像个小孩子般的无邪,他的睫毛反射微弱的阳光,为什麽……一向对别人有严重防备的他,可以像现在毫无防备地睡在她身边?
而且她现在跟他的距离好近,假使他再往前五公分变能触碰到她的鼻头。现在的距离,她能闻到他身上特有的香,感受到他那冰冷的温度,以及他领带的触感。
领带的触感?
娜希颤抖地望着手里紧紧抓住的东西,昨天,到底发生什麽事了?
「早。」一个附有磁性声音将娜希从自己的思绪拉回现实。
娜希小心翼翼地往上看,一望,即是他那邪魅到令人快要晕眩的笑。
他琥珀色的眸子对上她那灰色的美眸,那笑的弧度正调皮地透露着他那不寻常的愉悦和揶揄。
「昨天我喝了酒,然、然後,有发生什麽事吗?」娜希有些口吃。
这是他第一次看到她这麽不知所措的坦白样子,他感到有些好笑,也觉得她真的可爱到了一个极点,一瞬间,他真的想把她紧紧地拥入怀里,将她桎梏在他的怀中。
「嗯哼,你说呢?」阎笑笑。
「你!」她瞪着他。
「好凶,别忘了,昨天你的热情可是让我吃惊不已呢。」他的视线移至他那条被她紧紧抓着的领带,然後故意带点无辜的表情抓抓他的领带。
她见状立即松了手,带着略苍白的面容看着他。
第一次,她觉得糗到了一个极点。
「别忘了,我昨天说过的话:『你知道的,我是你的仆人。所以不论是心还是这个……身体,全部全部,都是你的。』」他露出一副大型犬的无辜样,望着她那绯红的双颊。
「我、我……」娜希紧张地闭上眼。「所以你到底做了什麽?」她已经不敢直视他了。
哪怕,再望一眼,心就会不断沦陷。
阎眯起眼笑,大掌覆上她的发丝,「我啊,什麽也没有做唷。」他撒了点小谎,他没告诉她他吻了她,或许是想自私的独有这份享受吧。
不过除了吻了她之外,他的确是没有做什麽其他太过踰矩的行动。
听到阎这麽说,娜希才缓缓睁开眼。
「那你跑来我的床上睡做什麽?」她还是没有直视他,不过口气已经恢复以往的冷静。
「当做一次死神对你的溺爱不好吗?」事实上,他昨天只不过是怕自己若抽起领带会弄醒她罢了。
「不好。」
娜希心想,他的溺爱?算了吧,不过是虚伪呀,看清了不过是穿了华服的残破,没价值,又会令人失望。因为因为,他终究不是她的。不是属於自己的东西,越盼望不过是越心痛罢了。
他是个孤傲的死神,而她不过是他喜爱的众多灵魂之一,很低贱,却被仍被他小心翼翼地捧在手心呵护,只不过因为他需要她来完成一些事。
她突然感到心寒,究竟,她的这份孽爱还要维持到何时?她感到有些疲惫,宿醉传来头痛,让她感到更加晕眩。
或许这世界,到头来跟她想的一样,扒开了全部,却只剩下绝望与黑暗。
「出去,我要更衣。」
「是。」阎起了身,便离开。
娜希摇摇晃晃地走去将房门锁上。她不想和上次一样,阎突然看到她在更衣,之後又做出一些超过主仆范围的事。
望着镜中脸又再度刷上绯红的自己,她又感觉自己好没用。为什麽,会对那家伙如此没有办法?
她好希望,这世界有这麽一个角落可以让她躲进去,然後她的耳里再也没有他那温柔的呢喃。
娜希更好衣之後,就下去大厅了。
「娜希。」一下去,鸯蝶又突然上前望着她,脸上有些担忧,却不明显。
「怎麽了?」
「哥昨晚没对你做些什麽吧?」鸯蝶的视线向右移,娜希却从中看到了悲伤。那悲伤,和阎的有些相似,不过,却有着其他的不同。
「为什麽你会这觉得?」娜希有些不解。
「因为你是特别的。」语毕,鸯蝶离开。
她一直知道的,阎的心情。因为知道,所以她要好好保护娜希,不要受到阎的伤害。一方面,是她对娜希感觉极好,另一方面,她希望阎不要再增加自己的罪孽了。多了份罪孽,也多份痛苦。
也因为,她了解他,所以她知道,他已经不是以前那一个处处替自己着想的哥哥,可是她想蜕变成能保护自己哥哥的妹妹。
所以她才从台湾来到英国。
「小姐,早点已经弄好了。」
「噢。」
吃完早点後,阎开始跟娜希说明今天该进修的课程,一个星期内,阎会挑一天让娜希学习,课程领域是综合,其中包括礼仪、拉丁文、烹饪……等,各式各样的课程,当然课程的教导人是阎。
「唔……」娜希摀着嘴,有种欲欲作呕的感觉,又是宿醉的後遗症。
「哥,你到底对她做了些什麽?」一旁的鸯蝶赶紧轻拍娜希的背,脸色不佳地看着阎。
「没有。」
「够了,我上去休息。」娜希说完,就又摇摇晃晃地上楼。
看到娜希上楼後,鸯蝶的脸色变得更不好,之後又回到蓝晋杰的腿上,用手环着蓝晋杰的颈子,还是在他身边感到最惬意了,鸯蝶露出的一抹淡淡的微笑。因为她又想起前几年,他被恶整的情景,还有他告白时露出的那羞赧的表情,以及好多好多,她跟他之间的回忆。
回忆之所以会美,是因为回不去了吧。
「哥。」鸯蝶轻唤阎。
「怎麽?」
「你和娜希的契约要截止了吧?」她会这麽问,是因为知道阎对每一个服侍者的「例行公事」时候又要到了。
可是,她这次真的不想阎对娜希下手。
说过了,她想保护娜希,还有减少阎的痛苦。隐隐约约的,她真的感觉到娜希对阎的特别,可能是因为服侍时间第一次那麽久吧。
也可能是……羁绊。
「秘密。」阎露出意义不明的笑。
「啧,你也知道吧,『总部』的那件事?」鸯蝶也笑。
「那件事啊,管那麽多做什麽?不过是区区一个组织。」阎擦拭着花瓶。
「你若不放了她,将她推入地狱的是你。」笑容消失,一脸剩下疲倦,因为背对阎,所以谁也没有看到。
从她跟蓝晋杰的感情稳定下来之後,她已经没有感到这麽累过了。
「那很抱歉,我根本没有要放了她的意愿。」
鸯蝶苦笑,一向爱看好戏的她,第一次觉得眼前的戏码,真的好难看。而且,越看,心越痛啊。为什麽,她会变得如此无力?连揶揄他的能力都消失了。
「那可好玩了,我倒是得好好看看你如何将她推入痛苦的深渊。」她口是心非地说。
真的,感到好累喔。
阎停下手,一脸冷漠,像是猜想到鸯蝶心理头的想法。
「别来插手,不然我一定会毁了你的幸福。」阎的口气冰冷,祈使句使他的口吻变得更加专制、霸道,像个王。
鸯蝶轻轻地摸摸蓝晋杰的发丝,水色的眸子更加地无奈。
「你明明……是爱她的。」她说得很轻。
「我不爱她。」阎的脸色一沉
他,是不能爱上她的。那是他随时警戒他自己的话。在计画还没完成之前,多余的感情不过是累赘,是会扯自己後腿的。
而且,如果他们两个相爱,唯一的道路不过是通向毁灭罢了。
但……
阎上了楼,去看看娜希的状况。
叩叩,他轻敲门,听到一声「进来」後他才转开门进去。
阎走了进去,第一件事就是摸摸娜希的额头,他用笑靥将心里的复杂覆盖过去。娜希缓缓睁开眼,看到他那笑靥心里头仍是感到不适,可是这一次却不是因为她感觉他虚假,而是,她感觉到他心里头的杂乱。
可是,她知道她自己无法消除他心里头那烦乱的情绪。
「还是感到不舒服吗?」阎轻抚娜希的发丝。
「有点。」
「那你先一个人歇息吧。」阎转了身,准备要离开。
不料,娜希却抓住他西装外套的衣角,「留下。」灰眸里有着坚定。
「是。」他又笑了,不过不是虚伪的笑,也不是邪魅的笑,而是一般人那种最普通笑。
娜希望着坐在床沿的阎,虽然要他留下,可是她却不晓得要说些什麽。她只不过是,想看着他,什麽都不想说,也什麽都不想做,就这样看这他。
虽来宿醉的後遗症仍让她感觉不适,可是只要像现在望着他,她就觉得够了,不想再追求更多的舒适。
「今晚要不要去庭院走走?」阎问。
「都可以。」
「那我先去忙了。」
「嗯。」
娜希突然感觉到,阎好像变得很想离开她,灰色的美眸又变的黯淡。是腻了吗……她想,不过,腻了又如何呢?玩具,总有一天也是会玩坏的;傀儡,总有一天也是会断线的;棋子,总有一天也是会没用的。
时间要到了吧,契约的截止日。
「不想要……再看到了。」娜希又闭上眼。
她不想要再看到他那想隐藏心事的笑,也不想再看到这世界的谎言,更不想再看到她现在所看到的一切的一切。
叩叩,又传来敲门声。
「进来。」
「娜希,好点了吗?」换鸯蝶问。
「还好。」娜希轻轻的说,「倒是你,有什麽事吗?」
「没什麽,只不过是来看你好些了没。」鸯蝶的脸上闪过一丝不安,却很快就消失了。
娜希没多问些什麽,整个房间又变得静谧,可是娜希也没有起了逐客令的念头,仍让鸯蝶待在窗台上。
良久,鸯蝶打破了沉默。
「娜希,你觉得对我哥而言是什麽?」鸯蝶的口吻严肃,却也带了一些无奈和悲伤。
「棋子。」娜希没多想些什麽,不过是将这些年的想法说了出来。
「不是的。」鸯蝶望着外面悬挂的明月,姣好的面孔所带的淡淡忧愁令人心疼不已。
她还在考虑,是否要说阎的事。
因为,她知道若说出来了,会使阎不愉快,可是不说,娜希会真的陷入阎的布局,最後,会真的消失。
她的第六感一向很准,所以她一直觉得阎在压抑自己的情感。而她觉得娜希对阎的特别,在刚才透过水晶球看过之後也了解了,所以,她知道阎和娜希之间的牵绊。然而,她绝对要娜希好好的,纵使可能要跟阎反目成仇。
反正,她一定不会让阎毁掉娜希的。
「你到底想说些什麽?」
「说过了,你是很特别的。」她的口吻更加哀伤。「夜夜相思,生生世世,苦苦盼望,落叶归根,叶君何时仍见到花君?朵朵彼岸,朵朵相思,此份孽爱,何时能了?」鸯蝶说了一堆莫名的话。
「你在说些什麽?」娜希蹙眉。
「没有。」语毕,鸯蝶从窗口飞了出去。
「莫名其妙。」
9:00p.m.
利薇亚大宅後方的花园。
娜希在庭院里看看玫瑰,也踩踩草。
「啊啾!」鼻子一痒,娜希打了个小喷嚏。秋天的晚上是有些寒冷的,容易使人着凉。
阎贴心的替娜希披上一件毯子。
「小姐,小心病了。」
娜希不语,只是独自的望向夜空,方才的明月被黑云遮蔽了,星星一点一点的,很美。而娜希也可以看见曾经在书上看过的飞马座。
「好美。」娜希喃喃自语。
「那为了这片灿烂的星空,不妨笑一个。」阎笑道,他从来没有看过娜希笑过。
可是现在,不知道为什麽他突然好想看她笑的样子。
「不要。」她果然拒绝了。
蓦地,一颗流星逝过,阎将娜希拥入怀里。「不许愿吗?」
「没有愿望。」娜希没有反抗他的动作,只是独自嗅着他的香。
对她来说,她就是他的流星了,因为他说过他会替她实现愿望,纵使那是她成为他棋子的谎言,她仍是相信他的,因为除了他,她在也没有人可以信任了。
说过了,被背叛也是无所谓的。
「真是糟糕……」她苦笑,以笑容承认了她对他盲目的爱。
<b>在这世界的角落,我知道,总有个地方是我该去的。</b>