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知道今天又拖了多晚才回到家,原本打算今天早一点回来把那些脏衣服洗一洗晒一晒,然後向青豆奶奶请教一下厨艺。但是进门後,我已经提不起劲的往自己的房门走了过去。
「你回来了啊?凉太。」她捧起桌上刚刚还在处理尾端的四季豆和豆芽菜残渣,然後往厨房里走去,似乎是现在才要开始煮饭的模样。「先去洗个澡让自己脸上的阴霾散去吧。」
我看着一派悠闲的青豆奶奶,嘴里有些发苦的说:「今天我见到了我自己,但是结果并不我所要的……」
「听起满无可奈何的。确实,活着的人总是要接触到许多违和的事物,尤其是那一切与自我毫无相干的人为因素,正混乱着每一个人。」
「喔,好深奥的见解。请容许我盥洗的时候慢慢去理解这句话吗?」我用疲惫的眼神看着她,希望她能谅解我今天不想帮忙的理由。
「当然可以。今天你什麽都不必做,洗完澡,出来吃个热食,你的心情就会好转了。」
我点点头,无声地往房间里走进去。然後反锁,闭上眼靠在门後深深地吸了几口长气。几分钟後,我看着橱柜上的半身镜,脚步不自觉的动了起来。我看着镜中的自己,制服上还沾了不晓得是池永学长的鼻血还是我的经血,和那个与白色完全不搭配的夏威夷浴巾,真是怪异的组合。所以我解了开来。也解掉了制服上的钮扣,然後脱掉了制服和内衣。像是接受般的注视着千春同学的身体,那形状、那触感和柔滑白皙的皮肤。
我以为看到千春同学的裸体会非常的吃惊而且混乱,但是心境却异常的平静,好像在观看自己躯体一样的自然。也代表着我知道现在已经是退无可退的地步,
***
吃完饭後早早就入睡了,但是月经的流量让我每两、三个小时就会不自觉的惊醒、察看,一直到了凌晨五点多的时候,我又再度醒了过来。揉着稍微变深的眼袋下了床进了洗手间,撕掉那吸收饱满的卫生棉,卷起来然後扔进垃圾桶里。那动作已经稍稍变的熟练许多。
我走出房门,天色还昏暗着。我想不起来曾经什麽时候会这麽早起床来体验那宁静的生活步调。走进厨房第一次为自己做早餐,也为了别人而做。我拿出冰箱那成熟到快烂掉的生番茄放在玷板上,花了几分钟才切完大小不一薄与厚的片状,打了三颗生鸡蛋在锅里快炒了一下然後加了少许的盐装在刚刚的番茄盘里。拿了两个马克杯泡了红茶包,在里面加了些许的炼奶调味。会这些基本的早餐摆盘也不是自己凭空想像的,而是一直以来观察的结果,虽然实际做感觉有很大的出入,但却有一种成就感出现。
我在客厅桌上吃着自己的成果,当吃完一半的蕃茄和炒蛋时,青豆奶奶才匆匆地从房门走了出来,准备走进厨房做早餐。
「青豆奶奶,我做好早餐了。虽然是第一次下厨,但那东西还不至於无法下咽。」我谦虚的说着,然後准备走进房间换穿制服的时候,回头微笑的看着她:「奶茶还有点烫,请小心一点饮用。然後……昨天的话我想清楚了,如果说无法改变现状的话,我决定去承受它,我接受这违和的命运安排。」
青豆奶奶微微的点点头表示赞许,然後坐了下来吃着我为她准备的早餐。
一个礼拜过去。
月经在发生的第五天後停歇了,而我的人际关系也降到最冰点。反观着,凉太那家伙身上却改变了许多,他多了笑容,他的服仪变的乾净不邋遢,态度像是一百八十度的转变而随和。稍微地整装发型和穿着的他,开始吸引了一些同学的靠近和交谈。
「千春,你告诉我这题怎麽解。」数学老师审视我脸部的状况,但我的眼神根本没有放在他的身上,而是低头看着桌底下的《贝纳德的堕落》。
「我不会……」
「搞什麽东西啊!你最近的学习态度奇差无比,看看你这次段考的分数!……最好给我好好地反省一下!不然学期末的成绩我不会给你过的!」
「好。」那是不带任何感情的回答,我依然做自己喜欢的事。
下课後,当我看到琳佑香和梨花她们竟然改观般的围在凉太身边,高兴的讨论课业上的问题时,我才了解到那家伙确实是千春同学没错,她正取代着我的身份,她正在享受成为我的福利和权力。
啊啊,你这家伙现在过的还真不错哪……竟然又和琳佑香搭在一起了。我冷笑的小声说给自己听。几个在班上原本就很注意千春同学的男同学走了过来,然後小声的询问着我:「最近怎麽都没有看到你和小琳她们玩在一块啊?」
「没什麽。是你的错觉吧。」我说。
「不然今天我们班上的男生要去唱歌,要不要跟我们一块去?」
「……你那麽想知道答案吗?」
我感受到几个女同学的视线往我这里射来,然後窃窃私语的讨论着,而且还听得到那种嘲笑的声音,就像当初在凉太的身体里所听到的那样。不过我却没有以往的生闷气,而是违背常理般的阖上书本走向凉太和琳佑香他们的身边。
「班上的男生们要找我们一起去唱歌呦。要去吗?」我故意曲解那段话的意思,露出不怀好意的笑容看着凉太。
「啊!小千,如果你要找小琳一起去的话我们不会有太大意见,但是没有要找那个怪物凉太啦!别害我们唱不了歌!」男同学们纷纷对凉太产生了更大的敌意。
琳佑香狠狠地瞪着我,她的表情像是在说「分明是故意的,我们这群女孩子早就不当你是朋友了」。然後一脸嫌恶似的向梨花她们说着:「算了,不聊了。我们去洗手间吧。」
「我也跟你们一起去吧。」我微笑地说着。
那些女孩像是没见过这麽厚脸皮的接话着,隐藏在眼皮底下的好脾气瞬间被我消磨怠尽,纷纷大骂着:「千春你很恶心耶!我们根本就没有人想跟你说话,你为什麽还要一直在旁边自言自语好几天?你是不是哪根经不对啊?」
「哈、哈哈……梨花你在说什麽啊?我不懂耶。总之我先去厕所等你们吧。」我若无其事的走出了教室,但是我也知道她们根本不会来,就算她们真的生理需要,也是会避开与我同场出现而选择别的洗手间。
我站上女厕的洗手台前,看着镜子中的千春同学。那已经憔悴面容和空洞的眼神,就算假装微笑也於事无补。
我又再度成为了边缘人物……
见证到这个身体的主人完完全全取代掉我那原本颓废不堪不人生,以一个富有哲学也不失幽默全新姿态重生着,也把心中的唯一寄托也击碎了。我用冷水清洗着脸庞,我要把现在的所露出的阴霾表情随着流水进到排水沟,也不能示弱给大家看到。千春同学当初是如何生存在这个现实社会,她「生」的意志比任何人还要强烈,就算现在是以别人的身体存活着,她也展现了自己的本能来站稳脚步。
既然如此,我就用千春这个名字这个躯壳活给你看!用不同你的方式生存下去!
中午用餐时间,凉太从昨天开始就跟琳佑香和梨花合桌吃饭了。就算这样的要好只是片面的假象,也要来让别人知道她们在突显着孤立手法。但我也不能因此露出一点点失望和懦弱的表情。
所以我从书包里拿了准备好的奶油面包靠了过去,就在他们附近的座位上坐了下来。但已经感受到她们不满的情绪藉由视线射了过来,我依然是保持微笑的切入他们之间的话题。
「你到底想干嘛!」琳佑香气到站起来把手中便当「啪」地一声摔到地面上。「会弄到这个局面不是你想看到的吗?现在的你每天去陪着池永就够了啊!为什麽还需要我们?」
我眯着眼吃着那有些甜腻的内馅,像是在品嚐般表情听着她内心的不满。
「说话啊!」
我抬头望着她,感觉得到身体里炙热的灵魂上正在燃烧着,像是要破茧而出般的难耐。我把手中吃不到几口的面包收回了袋子里,轻轻地摆在桌子上,然後站了起来与琳佑香四面相对。
「池永?他是谁啊?」我说。
「你……」她的表情像是咬牙切齿般的愤怒,随即大吼着:「你开什麽玩笑!」她的背部就像野猫打架会拱起来虚张声势的一样。
「嘿!如果你是说那个被你抛弃的可怜虫的话,我或许还记得清楚他的模样。」
琳佑香吃惊的看着我,好像无法了解我什麽会称喜欢的男孩为可怜虫这种名词。一群看热闹般的同学们当然也是露出无法理解的表情。
「呐,回到我的身边吧,既然那个男的不在了,就让我陪着你。」
这句话更让她的脸部表情像是在陈述「为什麽要说这种话……」的不安感。
「因为我喜欢你啊!」我如此地说着。就算现在是千春同学的身分。
班上同学都对这样的告白感到错愕,谁也没想到校花会是个同性恋。而且对象是她多年来的好朋友。一阵鸦雀无声後,两眼无神的琳佑香退後了几步,然後像是鸵鸟躲敌般的埋入在身後同学之中。
那就像得不到任何回应似的,没有人说话,也没有人表示什麽,大家依旧回头吃着自己的午餐,然後回避般不谈论这件事。我想如果是其他的同学说了同样的话,有可能换来是一阵嘲笑还有当事人的谩骂,看来这短短的时间内没有人相信自己所听到的事实,所以大家都在故作镇定。
面对现在的情况,我有点失望的摒摒嘴,眼角余光看着凉太在座位上朝着便当菜色发呆,不发一语也没有其它动作。我拿了桌上的面包走出了教室,一个人地往顶楼走了上去。找了一块晒不到太阳的地方蹲了下来,然後吃着手中的面包,越吃越湿润,因为眼泪不停的掉,所以那味道有点咸咸苦苦的,但是我一点也没少的吞了下去。最後只剩下那个零星碎屑的塑胶袋被我紧紧捏着。
告白的事并不是偶然,或许我只是想证明给那家伙看,让她知道就算不在凉太的身体里,我也能无视他人的想法去做到自己想做的事。就像你现在利用了我的身体去办到我无法办到的事情一样,你可以,我也办得到。
待到午休结束後,我擦乾眼泪若无其事的走回教室。一进门,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在我的身上。不过也猜想得到刚刚的那番言论必然成为同学们的焦点和话题之一,所以我没有特别在意。
「小千……那个训导主任刚刚有来教室找你。」班长是一个戴着深色眼镜的男孩,他的表情像是微妙般的露出着急的模样。「好像是要询问你在外面的事情……总之他请你回来後去一趟训导室。」
外面的事情?我注视着其他人的表情,似乎都是那双「意想不到」的眼神,然後不断的窃窃私语讨论着。并不像是在为中午那段插曲而闹到非去找教官,反而像是犯罪般的接受大家背後议论着。我回答知道了,便不动声色的往教官室的方向走了过去。那路程并不长,所以我也没有多少时间去思考着为什麽,只想赶快将这件事完成回到教室,把过度伤心的精力花在阅读小说上。
对於训导室的环境,我可能算是非常熟识的地方,一年级的时候几乎每天都会去报到一次。但不是做坏了什麽事,而是被人告知我受到了什麽恐吓、胁迫等等案件,就不得不去说明,当然结果只能回答以不清楚对方是谁、没有受到任何不平等的待遇来藉此保护着自己成为那些人的报复目标。当然除了记忆中那些不愿意想起的往事之外,听说训导室的硬体设备也仅次於校长室的会客厅也不为过,因为这里也是许多家长常来光顾的地方,好坏目的都是参半。
当我走进的训导室的时候,一个肥胖的男人从接待处的沙发上站了起来像是指认般的喊着:「她、是她、就是她!没错就是这个女的!她跟我拿了钱说这个礼拜要陪我看电影,结果钱到手了以後都故意不接电话!」
我望着那男人一下,没什麽印象,那是张非常不讨人喜欢的脸,我怎麽可能和这个男人有任何的……想到这里我才惊觉到事情的严重性……
我竟然忘记千春同学在外面做了不法的兼差。
坐在那男人对面的训导主任和教官从位置上站了起来,然後走到我的跟前询问着我是不是真的有做这种如同传播性质的违法工作,他们的眼神充满着不无法置信,一边说查了我在校的各项评比和表现,实在很难相信我会去做这种事。
是啊。你们这群愚蠢的大人完全就不知道千春同学为什麽要去做这种事,只会在那喊着不可能、不相信,直到事实摆在眼前才会去追究责任。我受够了你们这些虚伪的人了!
「千春同学,为了证明清白,请你先把手机交出来给我检查一下。」教官如此的说着。
我摇摇头表示拒绝。
「这是为你好!快给我交出来!」一旁的训导主任像是无法接受校誉扫地的事件发生,也不管有没有性骚扰问题就直接往我身上的口袋处摸索着。
对於手机的内容我当然是一清二楚,被发现的话不仅是学校的处罚而已,而且还影响着往後的生活。我想阻止他的搜索,但是无法抵抗男人力气,不断着拉扯中我跌倒在地面,我使尽全力大吼着、哭闹着,训导室的所有行政办公人员和学生都在看好戏般的欣赏着,像是第一次看到有人敢这样违背教职员,而且这麽激烈的反抗着。
最後,我将手机护住了。因为用力的抱在胸前的关系,加上训导主任被教官和老师们拉开,所以他只能恶狠狠表示要通知家长带我回去禁闭在家好好反省。然後气冲冲的回到沙发上继续了解案情。不过只听到那肥胖的男人说不想追究了,我想他肯定也被我们的举动吓到,所以只想摸摸鼻子赶快离开这里。
那天下午我就被拘留在训导室写着那永远也写不完的悔过书,期间去了厕所还会有女老师陪同监视着。之後到了晚间六、七点的时候,他们连络不到我的家人,训导主任只能悻悻然放了我回去,然後说这件事没搞清楚以前不准来学校丢人现眼之类的谩骂声。
回到空无一人的教室,然後坐回千春同学的座位上。露出了苦笑地表情自言自语的说着:「终於,我竟然连学校也不能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