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幾度待鶯回 — 05

所以文昌帝君一直到最後还是不知道自己为什麽会被这小东西缠上了,总是跟前跟後的好不烦人。

他薄唇紧抿,盯着眼前羽翼未丰的小黄鸟,黑眸浓沉。

可小黄鸟哪懂得他的不悦,圆眼滴溜溜的打转,歪头无辜看他。

「下来。」他都有点气笑了,不解自己为何都已要迟了早朝,还得跟一只鸟在这乾耗。

小黄鸟倒是听懂这句话了,啾啾叫了两声,小小爪子死抓着官帽,说什麽也不松手,尖尖鸟喙带点宣示性的啄了着上面的坠饰。

文昌帝君也不跟牠废话,伸手又去取另一顶官帽,那是他当初帽子被他给占了的时候另外买的,留下一顶给牠,这够了吧?

偏生小黄鸟不知足,拍着稀疏的羽翅奋力一蹦,又跃到那顶官帽上。

「啾啾啾。」牠得瑟啼了好几声,像是为自己喝采。

文昌帝君哪容得下小黄鸟这般耀武扬威,伸手去戳了戳牠,却被牠一口咬住了手指,摆头轻轻啃咬。

那力道微弱,多半是在撒娇,让文昌帝君的冷脸缓下了几分,略显无奈的轻斥,「别闹,我很快回来。」

可小黄鸟说什麽也不肯离开官帽,啾啾啾啾的鸣了一长串,像是指控着他前几日的食言而肥,总让牠引颈等到日落,这回说什麽也不愿让步了。

眼看时辰不早,他真没有时间再和牠瞎耗,文昌帝君一捋袖,倾身作势要去取原先那顶,然後在牠蹦跳而下时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将小黄鸟扣在帽下,另一手抄起空的官帽快步而出,一切的动作是行云流水,完美的挑不出一丝错来。

「啾啾!!!」身为当事人,小黄鸟是不可能喝采的,在帽中发出一连串高亢抗议,无奈身躯太小,连顶开帽缘的力气都没有,急得在里头挠地撞壁。

「啾──」牠不死心,又疾声呼唤,不解他怎麽又丢下牠了,啼声带泣,无奈文昌帝君早已步出房门,无意回应。

「啾啾啾⋯⋯」又叫了好一阵子,小黄鸟也累了,颓然拍了拍翅,蜷起小小身子,伤心不已,两腿一伸,直挺挺的倒下了。

待文昌帝君下朝回府,一掀开官帽,看到的就是小黄鸟躺得四仰八叉的死样子。

牠僵硬瘫在桌上,双眼紧阖,细瘦的鸟腿伸得直直的,羽翅有气无力地散着,毫无生气。

他可不信牠就这麽死了,瞧!那小小胸脯还规律的起伏着呢。

他拢眉薄斥,「胡闹,朝堂是何等严肃之地?岂可让你随意跟随!」

小黄鸟眼儿本还偷偷打开一条缝,被他训了这麽一句,索性就阖上了,坚持装死到底。

只是文昌帝君不说话,牠又有点耐不住了,又偷觑了他一眼,见他在看自己,又赶忙闭上。

如此数回下来,牠倒也倔强,说什麽就是不肯起来,让文昌帝君一抿唇,「好了,我这不是回来了。」

他语气已稍缓,伸手蹭了蹭牠鼓鼓的腹部,算是敷衍安抚。

小黄鸟总算开口了,却是带着控诉的啾啾短鸣,身子一翻,避开牠的碰触。

这小莺儿身子小小⋯脾气却恁大。

他扬了扬眉,不打算就这麽惯着牠,索性来个相应不理,迳自取过了卷,埋首公务。

小黄鸟是个吃硬不吃软的,睁了几次眼,见他真不搭理自己,这下就换她服软了,气若游丝的啾了几声,试图引起他的注意。

文昌帝君正专心,哪还有空理会牠,连头都不抬一下,「噤声。」

「啾啾啾。」小黄鸟可不甘被忽视,总觉得是他有错在先,就该好好来哄牠才是,吃力的拖着小身子移动,一点一点地挪到纸卷上,硬是抢入他的视线。

文昌帝君无视牠的存在,笔锋一滑,避开了小黄鸟的身子,也不管那处硬生生空出了一个突兀的缺,继续批注。

这让小黄鸟又挪了挪,歪头去蹭他的指背。

求哄、求抚慰、求关心!牠如是表现。

文昌帝君还是不理,偏生小黄鸟是个越挫越勇的,他手移到哪,牠就跟着拖到哪,最後还歪着头轻啄他的手,只是怎麽扭动就是赖着不起身。

他被牠这副可怜巴巴又任性的小脾气给磨得好气又好笑,「好了,犯得着这样装模作样?」

小黄鸟无辜的眨了眨眼,继续专心啃咬他的小指,像是没听懂他说什麽。

那感觉痒中带点麻,文昌帝君一撇唇,翻掌一把握住牠,「罢罢罢,你想出去,那就走吧。」

他箝着牠的姿势带着威吓,可手上一点力也没使上,小黄鸟自是丝毫不惧,欢腾不已的在他掌心直直拍翅,啾啾乱啼,哪有半点方才那种行将就木的虚弱。

这让文昌帝君踏出门槛的脚步顿了顿。

这假鬼假怪的小家伙⋯⋯还是给重明鸟做饲料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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