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要和黎昕坐。」
「要坐她旁边的是我!」
面对他们站在位置前不肯入座的行为,我和一旁无辜的店员面面相觑,也不晓得该制止还是放任他们胡闹,但这样貌似会带给店家困扰。
「请问这里有儿童用椅吗?」我微笑,询问着店员,他看来很纳闷,微微倾着头颅回答我的话:「有的,请问有什麽我能够帮忙的吗?」
很好,我满意一笑,「你们够了,别再吵了,给你们二选一的机会。」清了清嗓子,他们停下争执,两双眼睛直直瞅着我,顿时有点紧张,「两个人分别坐儿童用椅,或者两个人坐同一边,我自己一个人坐。」
「儿童用椅。」
「意见驳回。」
子胤到底是多恨社长啊?宁愿坐儿童用椅也不要和社长坐同一边,这两个人究竟什麽时候有深仇大恨,为什麽我都不晓得?
但那个莫名其妙的意见驳回又是?我不记得有给这个选项啊!
「算了,会问你们的我肯定笨了。」我喃喃,有些时候还是不要太民主比较好,「你们快点坐好吧,不要让人家难堪。」偷偷指着感觉快哭出来的店员,我有点愧疚。
「呿。」同样不屑的声音从两张嘴巴里面发出,我顿住,抬头看了他们一眼之後继续浏览菜单。
我们三人各点一杯饮料後,店员感激地看了我一眼,那眼神像是巴不得跪下似的,害我吓了好一大跳。
唉,总觉得这两个人凑在一起就准没好事。
「话说回来,社长怎麽会出现在这里?」边喝白开水,我边问。
「买礼物。」
「给女朋友的吗?」子胤问,笑容有点戏弄的意味在。
「白痴,我单身。」他白了他一眼,又道:「是送我姐姐的。」这次换我惊讶了,手中的水还差点洒出来。
「社长你有姐姐啊?」
「嗯,在国外读书,下个星期会回来一趟。」他滑着手机,之後画面停留在一张照片上,我和子胤好奇地凑上前,准备一赌社长姐姐的风姿。
「靠!」一声粗口在我耳边炸开,我怒,「不要在我耳边叫啦!」
「赖育轩,你不是女生太可惜了!」当子胤这麽说时,我忍俊不禁,社长凛冽的目光直接瞪向他,连不在攻击范围内的我都觉得凉飕飕的。
「……这里有冷气,已经够凉了。」子胤搓搓手臂。
看着他们拌嘴,坦白说我心里是很高兴的,当然并不是幸灾乐祸,而是一种幸福的感觉,至於这样的感受是怎麽形成的,我自己也不太晓得就是了,只希望能够维持现状。
「你说什麽,再给我讲一遍!」当然,争吵声再小一点会更好的。
那时候的我,以为这样的小美好会一直一直持续下去,不论到多久以後的将来……但残酷的现实却摧毁了我唯一的心愿,连那样的微不足道,都不肯给我。
观察到子胤的异常,大约是八月中旬,某天他突然开始用起汤匙吃饭,我还笑着揶揄他:个性已经够像小朋友了,连行为都要一致啊?现在的我,只觉得自己像个白痴一样。
——彻彻底底的白痴。
除了这点怪异的部分,偶尔他走路也会跌跌撞撞的,就像不小心绊到脚一样,并不是说他不曾跌倒,只是次数频繁得让我开始在意起来。
一直到将近开学时,田径队的密集训练,我更确信心里的臆测、还有子胤的身体状况肯定出现严重的问题。
可是我没有开口,不管是对他、对任何人……甚至是,对我自己。
纵使证实了一些事,我还是意图欺骗,而这样自甘堕落的行为,持续到那天……
子胤在我面前倒下的,那一天。
跑步跑到一半的他,应声倒在滚烫的跑道上,没人来得及意识到发生什麽事情,更不用说目光紧追随着他向前的我。
画面突然就无预警地停止了,好像连心的律动都跟着停摆。
在茫然中手足无措的我,几乎是用爬的来到他的身边,不断摇晃他彷佛一下秒就会失了温度的身体,但是,先对温度没了感觉的却是我——只有一种椎心刺骨的寒冷,蔓延在全身。
我不断告诉自己要振作,却始终做不到坚强,因为十多年来支持着我的支柱,莫名其妙地就倒下了,可我还没学会怎麽不依赖他。
救护车的声音在耳边嗡嗡作响,还有什麽很细很细的声音,分分秒秒刺激着我的耳膜,除此之外,我唯一记得的,是那一双温暖的手逐渐变得冰凉,我试图用自己的体温让他再次发热,却怎样都没有办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