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安,今天也是要火腿三明治吗?」骆巧苹一贯甜美的笑容总会在早上时绽放,有礼的语气至今仍是许多客人愿意上门光顾的原因。
「对,没想到你有记住。」一个穿西装打领带的男人温文有礼地笑着,但仍掩藏不住惊讶,毕竟能被记住是一件很令人高兴的事情。
「那也是因为你很捧场我们家的早餐啊。」骆巧苹眨眨眼,虽然和客人聊天,但手却一刻也没有停下来。
就这样说说笑笑,直到看着男人走出店门,骆巧苹都没有让笑容消失。这时一个长相素雅的妇人走了进来,开口,「我要一份培根蛋吐司。」
「好的,请稍候。」骆巧苹忍不住多看了妇人几眼,因为妇人身上那种不凡的气质,不过仍旧没忘了礼貌。
妇人非常从容地等待着,即使整个早餐店十分嘈杂,她却完全连眉头都没皱一下,轻抿淡粉色的唇,眼神温和。这让骆巧苹想起一个人。
接续把几个先到的客人送出去後,才终於能开始做这个妇人要的培根蛋吐司,因为拖得有点久,骆巧苹偷偷抬眸看了一下妇人的神色,发现妇人仍然一贯泰然,让骆巧苹有些庆幸遇到耐心十足的客人。
毕竟他们生意好归好,可是还是会碰到一些很难缠的客人或者很龟毛的客人,指定吐司一定要加什麽或不加什麽,不然就搞一堆很少人点的组合,然後又喜欢单点一、两项,每次一忙要搞这些就很麻烦,花很多时间又被催,让他们是几度气到不想做这些人的生意。
也因为如此,每次骆巧苹遇到有耐心的客人时,总是会更用心地想把早餐做好,让这些客人有好吃的早餐可以开始一天。
嘛,人就是这样,不过大家也都只是各自心知肚明,不会说出来。
「来,你的培根蛋吐司。」骆巧苹将做好的培根蛋吐司装起来,然後递过去,「一共是二十五元喔!」
妇人莞尔,从一个象牙白的钱包里拿出零钱,伸出白皙漂亮的手将零钱放到骆巧苹掌中,然後接过早餐,温柔地看着她,「谢谢。」
骆巧苹望着这妇人的微笑,有些失神,直到妇人离开後,她都还是没有回神。
真的太惊人了,怎麽有人的气质如此出众呢?虽然看起来应该是中年了,但举手投足之间的优雅太令人无法移开视线,就像贵妇一样。不,比贵妇还要高雅。
「巧苹,客人在叫你!」林靖玮看骆巧苹失神这麽久,忍不住出声。
「啊,抱歉抱歉。」
真是的,没想到自己会失神得这麽严重。骆巧苹想着,然後感到很糗,笑得很尴尬。
「笨蛋,你干嘛拿得满手都是?」骆巧苹笑到岔气,看着郑俊毅帮其他人买冰淇淋,结果像个杂耍的,拿得手上都是,走起路来小心翼翼,还有些冰淇淋开始融化,滴得他满手都是,整张脸瞬间充满哀怨。
「谁叫你们都使唤我!」郑俊毅大吐苦水,骆巧苹虽然笑,但还是接过几枝,快快地送回去。
「走这麽慢,难怪会溶化。」终於把冰送到大家手上後,骆巧苹不禁失笑。
「我就怕跌倒啊!一枝冰三十很贵你知不知道!如果弄掉我要赔耶,照这样赔我的零用钱都没了。」郑俊毅忍不住摊手,叹气。
「也对啦。」骆巧苹点头。
「啊,我忘记帮老大买了!」郑俊毅忽然想起,然後惊恐地看向骆巧苹。
「没关系啦。」骆巧苹耸耸肩,一笑,「不过你要陪我去玩云霄飞车喔。」
郑俊毅的脸瞬间刷白。
这个礼拜日,郑俊毅召集了全班一起出游,说是奔放自己的青春。当然,他这麽说时被其他人巴头说假文青。
学生能来的也就游乐园,不过虽然都是高中生了,但大家的心态依然和孩子没有两样,看到游乐设施仍会兴奋。
郑俊毅虽然是提议来游乐园的人,可是打死他都不想玩的游乐设施就是云霄飞车,那个曾经害他下来狂吐,吐到整个人虚脱无力的设施,所以他绝对不要再玩一次!
没想到,骆巧苹竟然还要他陪着去玩!
但老大的命令,岂有不从的道理?
郑俊毅硬着头皮,还是跟着骆巧苹去玩了。结果发现骆巧苹根本是兴奋地跟着其他人尖叫大笑着,郑俊毅冷汗狂冒,云霄飞车一俯冲而下,他的胃瞬间有种跟着飞起来的感觉,然後下去後又上升。他紧张到快哭了,骆巧苹却一脸雀跃。
老大根本是变态!
最後,郑俊毅在禁不住恐惧下发出了人生最惨的尖叫。
「喂,你没事吧?」骆巧苹发现郑俊毅一下了云霄飞车,立刻飞也似地往厕所奔去,最後看见他在洗手台狂吐,整个脸苍白得要命。
「我好像快死了。」郑俊毅眼角带泪,捧水漱了漱口,才虚弱地说着。
「我去买水给你。」骆巧苹说着,但郑俊毅只是拉住她的手,摇摇头,「不用,我休息一下就好。」
「下次不能玩要说啦,我又不会逼你。」骆巧苹陪郑俊毅坐在椅子上休息,看着郑俊毅有些发白的嘴唇,毕竟他刚刚真的吐很久。
「……嗯。」郑俊毅无力地扯扯嘴角。
「欸……对不起。」骆巧苹拉拉郑俊毅的衣角,低着头道歉,郑俊毅只是伸手覆上她的头,沉着声,「没关系。」
「唉额,老大你怎麽和阿毅在这里,有奸情?」一个白目的男同学故意嚷嚷着,骆巧苹简直是瞬间弹起,皱眉,「你太久没被摔了是吗?」
「呃,抱歉。」男同学瞬间僵直着身子,陪笑着开口,「其实是沈齐一直在找你们啦,老大你这样会被沈齐误会喔。」
「误会什麽?」
「唉呀老大你一直很聪明的啊,沈齐的……」男同学的话才讲到一半,嘴就被一只大手摀住,沈齐随之出现,「你最好不要多话。」
男同学一听见沈齐的声音,立刻睁大眼睛点头,沈齐这才放开他。
「你们跑去哪了?」沈齐看着骆巧苹,语气平淡。
「玩云霄飞车啊!可是他好像不适合玩那个,刚刚吐了好久。」骆巧苹耸耸肩,然後指指郑俊毅。
「就这样?」
「对啊,不然还能去哪里?」骆巧苹无辜地说,沈齐点点头,「以後不要擅自脱队了知道没有?」
「好。」
随後,骆巧苹半搀着郑俊毅走,沈齐则安静地走在前方,男同学畏畏缩缩地不知道跟哪一方走才好,只好被夹在他们中间走,紧张得不发一语。
「啊,你们回来啦!正好,一起去玩鬼屋吧!」一群人在摩天轮下聊天,看见了骆巧苹他们後就开心地挥挥手,朗声说着。
「你可以吗?」骆巧苹低声问着郑俊毅,他笑,「当然,只是玩玩鬼屋而已。」
他们低声交谈的过程,全被沉默的沈齐看在眼底,闷在心里。沈齐觉得很不是滋味,他对自己是醋坛子这件事很有自知之明,但还是感到很不开心。
「就要被抢走罗。」方凌的声音悠悠传来,沈齐吓了一跳,转头只见方凌一抹冷冷的微笑。
「……不用你管。」沈齐淡漠地说。
「我是也不想管啊。」方凌低笑几声,眸子微眯,「只是觉得你很可怜罢了。」
沈齐的胸口猛地被重击,讷讷地什麽也说不出口,咬紧唇目光冷冽。
方凌只是淡淡地把沈齐恼怒的模样收入眼中,知道自己的话让沈齐有多惊愕。但她就是忍不住,只要不这样做,她就觉得好难受,好像随时会喘不过气来。她真的觉得好痛苦。
进到鬼屋时,工作人员只是扮个鬼出来乱喊几声,就让女生们尖叫不已,紧紧攀住彼此,男生倒是藉机享福。骆巧苹咽了咽口水,走在郑俊毅身旁,在这宽敞却又昏暗的空间里显得很无措。
骆巧苹害怕黑暗,那让她很慌张。
就和当时一样,那个场景狠狠冲击了她,当初的那个当下她瞬间眼前一黑,晕了过去。虽然说是晕了,但她还是感觉的到周遭的纷乱,还是听得见每个人的声音。可是她坠落在无止尽的黑暗,想开口,却发不出声音。
「怎麽了?你在发抖。」郑俊毅的声音低低地传入她耳里,她顺着声音的方向伸手抓了一把,果然被她抓到了郑俊毅,在暗沉的空间里,她只能隐约看到郑俊毅的脸庞,「我不喜欢这里。」
「可是现在不能回头,拉着我吧,很快就能出去了。」郑俊毅在有些昏暗的空间中伸出了手,她靠了过去。
沈齐则被人挤在一起,还被同班的女生们抱住手,让他根本抽不开身,转头就看见郑俊毅牵着骆巧苹的手,让他忽然整个火大起来。
很想去扯开他们两个,但又没勇气。
「越看只会越伤心而已。」方凌从沈齐身旁擦肩而过,无视了一群被工作人员吓得半死的同侪,淡淡地丢下这麽一句话,朝前而去。
沈齐感到茫然,黑暗中,他看见方凌的眼角似乎带着泪。
好像偶尔被光亮给折射的悲伤,总是比较刺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