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海市蜃樓 — 第一章 - (08)

沈齐喜欢骆巧苹,这绝对是不容置喙的事实,也是所有人都知道的事情,早就已经不是秘密了。只有骆巧苹还拒绝去接受这个事实。

半迟钝、半逃避。每个人都了解。

所以沈齐的心意始终没有得到任何的回应,但沈齐没有任何的怨言,只是静静地守候着她,当她最好的朋友。永远在一个最近的距离,感受她的呼吸、却始终进不到她的心。

沈齐沉默不语,这在段单恋里静得好像不存在,连被骆巧苹注意到自己的感情都没有。却只有自己才知道,那种感觉有多麽苦涩。

骆巧苹开心地和别人谈天,挥舞着她受伤的手,一如以往般的开朗,像颗太阳,总是散发着暖和的温度,碰触每个人的心。对於骆巧苹这样的人,难以有什麽防备,只因她给人一种可爱和傻气的感觉,不知不觉就容易沦陷在那种满含笑意的温柔之中。

沈齐坐在教室的角落里,看着生来就是发光体的她,眼神不自觉就会柔和许多,笑容微微勾在嘴角,犹如一抹新月。

──「你完全不觉得自己跟不上她吗?还是你觉得无所谓?」

正当沈齐沉浸在这样欢乐的氛围里时,方凌的话却硬是狠狠地刺入思绪之中,让他忍不住哆嗦了身子,心跳加快,烦躁把刚刚的愉快都给赶走了。

确实,骆巧苹的一切,都远远在自己之前,无论是课业还是家庭都是如此。尽管骆巧苹是靠自己的努力争取到成绩的,但沈齐就算资质不差,也无法缩短他们之间的距离。

方凌的话只是让沈齐认清了事实,但也残忍地让人想逃避。

骆巧苹的未来明显比自己还要更光明,只要再努力,骆巧苹能得到的成就绝对远远高於沈齐。而当那时,沈齐就再也无法追上骆巧苹了,他不想只是看着骆巧苹的背影。不想。

「只吃三明治当晚餐,很容易饿喔。你不是还有一个小时半的补习吗?」这是自从骆巧苹和何奕杰搭话成为朋友後,第一次的对话。

骆巧苹看着何奕杰不愿结帐的模样,还有微微皱起的眉头,她不禁一笑,「可是今天钱带不够,稍微充饥一下而已。」

「我可以帮你垫。」何奕杰认真地说,准备要转身拿钱了,她赶紧拉住何奕杰的制服衣摆,「不用啦!一个小时半,很快就过去了。我回家也会再吃东西啊。」

何奕杰一回眸,淡淡的灰蓝就这样映在骆巧苹眼底,很清晰。骆巧苹只是尴尬地笑着,然後放开抓住何奕杰衣摆的手。

「真的不用吗?」

「嗯!别担心,如果我肚子饿,我会跷掉补习,跑来找你拿东西吃的!」骆巧苹一副就要发誓了的模样,让何奕杰放心地松开紧揪的眉心,浓浓的温柔如一潭湖水,让骆巧苹看着看着差点就陷入。

「好吧。」何奕杰笑出声,替她结帐。

骆巧苹看着何奕杰生来就俊秀的脸庞,还有一双柔情似水的蓝眼珠,配上温润的声线让人放松,也令骆巧苹觉得像这样的人简直就是个引人注目的存在。事实上也是,在何奕杰值班的时间,客人总是莫名变多了。

「谢啦,那我先回去罗!」骆巧苹抓着三明治,跑到接近自动门时,才回过头来笑着说。那一脸愉快的神情,让何奕杰也禁不住地上扬了嘴角,看着她离去的背影。

何奕杰摸摸自己的脸,敛下微笑後低叹。他早已不知道自己多久没那麽开朗地笑过了,对於骆巧苹的笑脸总感到羡慕。

骆巧苹奔回补习班,带着满满的愉悦,让人不禁想问她发生了什麽好事。

沈齐却意外的什麽也没说,只是淡淡地注视着骆巧苹的雀跃,压下心底的苦闷,然後别过头去,自顾自地写起东西。旁人不知道沈齐为什麽转变这麽大,这是沈齐第一次没有参与骆巧苹不明所以的开心。

明明以前有什麽酸甜苦辣都会一起分享的。

旁人好奇,却没人敢开口询问。沈齐既不笑也不说话时,通常是生气的时候,而若要不识趣地硬打破砂锅问到底,对任何人都没有好处。

上课时,沈齐非常认真,比以往还要专注。原本此举只会在骆巧苹身上看见,此刻他身上散发的氛围,却和骆巧苹有几分相似。那种走火入魔的感觉。

骆巧苹不是个自己开心就会忽略别人感受的人,她注意到沈齐怪异地沉默了,只是她没什麽过问的权利,除了看着沈齐阴郁的侧脸陷入自己的思绪以外,她不知道还能怎麽办。

「苹果,你的笔记能借我带回家一天吗?我明天还你。」九点半,补习结束时,沈齐背上书包,走过来朝她问着。

「喔……可以啊,要哪一科的笔记呢?」骆巧苹点点头,同时偷偷觑着沈齐的表情,从书包翻出了五六本的笔记。

「全部借我,可以吗?」

骆巧苹顿了一下,难不成他想今晚全部抄完吗?除非熬夜,否则不太可能。但她依旧把全部的笔记都拿给沈齐了,就算不知道沈齐的意图为何。

「谢谢,你今天能请骆爸来载你吗?有急事要先回家。」收下笔记本後,沈齐说着,微微低头,像是抱歉,也像是回避她的视线。

「嗯,你先回去吧。」骆巧苹应允,不想去戳破什麽。

「明天见。」

有那麽一瞬间,骆巧苹想去拉沈齐的手,却还是眼睁睁地看着他走远。到底是为什麽人永远不能勇敢一点呢?

「早安。」一早,骆巧苹就到早餐店帮忙了,因为林靖玮感冒了,昨晚发烧,今天留在家里休息。

「……早。」一听见那温和的嗓音,骆巧苹不禁抬头,看见何奕杰穿着红色格子衫和长裤,他微微一勾笑。

「第一次看见你来这里买早餐呢。」骆巧苹抿唇扬笑,虽然昨天才看见他,但骆巧苹觉得这也是一种缘分。

「因为这里离家蛮远的,只是昨天去住朋友家,早上顺路就过来这里了。」何奕杰嘴角的弧度突然变得不怎麽明显,但只要瞅见他的眼眸,还是能看见笑意。

「这样啊,那今天要吃什麽呢?蛋饼、汉堡、三明治?」骆巧苹闻言,眨了眨眼,语气带笑。

何奕杰看着她的笑脸,总能感到放松,但自己却在很久很久以後才会发现。

「不能吃铁板面吗?」何奕杰故意地说着,引来骆巧苹清脆的笑声,「有何不可?」

骆以群站在煎台前,虽然没特别去看和骆巧苹说笑的人是谁,但感觉得出来两人的关系貌似不错,心里不禁叹气,想着沈齐可能得加把劲了。毕竟这个人不是个简单的角色,要问原因,只能说这是一种男人的直觉。

不过不管怎麽想,只要有个谁能让骆以群的宝贝女儿一直笑着,那他也就没什麽好说的了。

原本以为何奕杰是要外带,结果是要内用,骆巧苹也就不自觉地会边工作着边把视线放到坐在位置上吃面的何奕杰,好几次都差点打翻了饮料。然而骆以群也不是不知道。

何奕杰拿免洗筷吃着铁板面时,发现早餐店真不是一般的拥挤,客人真的很多,走了一个又进来一个,加上他们只有两个人怎麽忙得过来?

思即此,何奕杰便快快地吃着,看着就快堵塞的人潮,还有骆巧苹忙得满身大汗的模样,一个推盘子,然後站起身,走进柜台里。

骆巧苹惊讶地看着他的举动,何奕杰只是一笑,「我来帮忙吧。」

骆巧苹虽然很讶异,但还是点点头,投以一抹微笑後用动作示意着他该从何帮忙起。也多亏了有他,才能让客人不用等太久,一个一个高兴地提着早餐离去。

他们之间的默契,彷佛很久以前就养成的一样,几乎是合作无间,连骆以群都感到吃惊。

「代替一下我的位置好吗?我去後面拿一下杯子!」

骆巧苹擦着汗说,何奕杰便快速地替补了她的位置。何奕杰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做便利商店店员的关系,对於结帐这类的很习惯也很上手,加上心算的速度很快,不管是什麽样的早餐组合都能立刻在脑海里计算完毕。这点让骆巧苹感到很吃惊。毕竟如果没实际背一次早餐店的菜单,要计算根本不可能那麽快。

为此,她对何奕杰的好感又多了几分。

虽然骆巧苹没什麽谈恋爱的经验,但她隐约还是了解自己的那份好感并不单纯,不只是朋友的那种好感。而是针对异性才有的。

但她不打算说出来,只是默默地把这种感觉埋藏在心里,一个笑容就让人看不出任何破绽。就算是再聪明的何奕杰也没发现。

可是,她从没想过、沈齐早已发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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