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晚,冉萍作了一个梦。
司淮送她到渔村,一路上,她不说话,司淮在她耳边说些什麽,她仅是微微一笑,彷佛一切事不关己。
司淮送她到了一座宅子前,那是渔村里最毫华的宅子,宅子是新建的,门前还有几名侍女壮丁排排站着。
「我特定命人连夜赶工,所幸赶上了。」司淮推推她说,「进去看看吧。」
家丁们跟在身後,他一边介绍宅子里的一景一物,她专注的望着他,却没将他的话听进耳里。
「这些人以後都供你差使,另外,我留了许多东西,待会我们去看看。」
接着来到厢房,房间不大,却格外别致。
他详尽的解说着器物的使用,告诉她宅子设计的原理和概念,话都说完之後,司淮打算再带她到别处看看。
冉萍却不肯走。
「怎麽了?」司淮回首,他拨开她额前的发丝。
「住在这里,我没有认识的人……」她垂首,内心庞大的不安包覆着她。
司淮不解了,方才她使终微笑着,对於一切甚为满意,这时却说出这样的话,他反倒不知所措了。
司淮摸摸她的头发,安慰着说:「就是因为这样,我才安排你住在渔村,这里的人民和你有相似的生活背景,要融入适应不会太困难。」
「可是……」
「现在局势不稳,我安排了壮丁在你身边,保护你的安全。」顿了顿,又说:「还有一箱的银子、金子,这些够你享用不尽的了。」
冉萍不再说话了,这时一名士兵进屋向司淮说了些什麽,司淮点头,士兵退下了,司淮对她说:「是时候该走了。」
她下意识的拉住他,司淮不解的问:「怎麽了呢?很不安的样子。」司淮迟疑了一会,轻轻抱住她,然後说:「我会尽快回来的。」
彷佛过了许久,又彷佛只是一瞬间的事,他退开,迅速的离开厢房。
她的眼眶聚集了泪水,如同他的离去般快速。她奔至窗边,司淮的背影消失在宅子,她顾不得狼狈,发狂似的追了出去。
撞到了侍女,她没有回头,深怕就此错失再见到他的机会,她拚命的跑着,跑出了宅子。
她跪下,眼泪扑簌簌地流下。
「我什麽都不要,我只要你留下,只要你留下……」
马车缓缓行驶,消失在街口。
*
沙漠上的金色扬起,我抬手覆上面纱。
信鸽在前方,见到了我,牠迅速俯冲,随即又放慢速度,落在我肩上。
牠亲昵的偎向我,我则是鼓励的以食指抚过牠柔顺的白毛。司海曾说过,司淮的信鸽喜欢被人这麽抚摸。
从信鸽脚上取下信纸,摊开一开,内容不出我所料,又是要我别上战场。
有一次,大约是行军过了不到五天,司淮用意念对我说了两个字。
"别来。"
那次是我最後一次听见他的声音,自此之後,彷佛断讯一般,再也没了他的消息。
又过了一阵子,我头一次收到他的信。内容说,要我别上战场,但我并没把他的话放在心上。行军至此,岂有回头的道理?
我於是让司海喂信鸽吃点东西,就让牠回去司淮身边了,也没回信什麽的,之後他便定时传信给我,内容大同小异。
取下信件之後,便打算让牠回去,司海见我正打算这麽做,他连忙阻止,我有些奇怪,却还是把鸽子小心翼翼的交到他手上。
司海轻抵鸽子喉部,信鸽吐出白色团状物,司海这才让信鸽离开。
「这是什麽?」我很是诧异。
「司淮的信。」司海将信摊平後交给我。「你看看吧,估计是什麽私人的讯息。」
我接过信,却愣住了。
"我想见你一面,却不知道有没有这个机会。"
我心里一暖,对着信说:「白痴,那你干麽还阻止我上战场……」
抬起头,我让司海看信,他看过之後对我说:「即使再见面,立场也会不同了吧。」
我顿感怅然,「是啊……但是这也是没办法的事。」我苦笑着,将信收进怀里。
我的目的,便是帮助道礽,其他一切我顾不上,我只能祈求他平安无事,而我唯一能做的,就是将这支军队带到他身边,与他出生入死。
正沉思,探子上前说道:「娘娘,皇上的军队预计会抵达川口,奥坎罗的军队也紮营等待了,估计不久後便会开战。」
「知道了,下去领赏吧。」我摆摆手,心里一沉。
司海看着我,面色如常,「准备好了吗?」
「嗯。」我用力点头,却难掩紧张。
他伸手握住我的手臂,「会没事的,你放心。」
我望着他的灰眸,冲口问:「预知吗?」
如果是预知,那麽……
「不是。」他很快地回答,粉碎了我的梦想。「不过只要秉持这样的信念,会让自己更强大的。」
*
静谧的夜晚,星子点亮了夜空。军营弥漫着严肃的气氛,营帐内,奥坎罗召开的会议已经持续了好长一段时间,不停的重覆和确认路线和突袭方式。
司淮觉得无趣,便偷溜出来。反正他算不上臣子,也不必打仗,要做的事就是保护好奥坎罗。
走至溪边,见一位少女坐在石上,褪去鞋子,双脚浸泡在水里。
军营里的人都知道,青月侧妃也跟着来了。奥坎罗没有特意隐瞒,更没有在她帐外严加戒备,而青月也时常在军营内走动,察探军情,与将军无异。
「青月。」他的叫唤让青月回头,见来人是司淮,她微微一笑。
「你也来了。」青月抬头,望向夜空,「今晚很美,不是吗?」
「配上笛声会更好。」司淮矫健地跃上一块大石上,取出笛子,悠扬的乐声传出,回荡在军营。
青月起初觉得熟悉,於是在脑海里反覆翻找记忆,过了一会,她猛然抬头。
「你……」这曲子,出现在宛儿的回忆里,司淮怎麽会知道?
司淮闭上眼,沉浸在笛声之中。青月以为他不会回应自己了,却听见笛声以外的声音,她摒息专注,然後诧异的望向他。
"这首曲子,叫梁凯申。"
「你究竟是如何得知……」青月蹙起眉头,在脑海里搜寻,尔後明白了。
"我知道你的身分,关於你的一切。"
青月起身,赤着脚站在石上。「你该明白的……这一切,我所有的苦衷。」
她的身分,使终是让臣子对她存疑的弱点。她的真实身分,只有奥坎罗知道,他把这个秘密藏了好多年,她甚至都快忘了自己是谁。
可如今司淮知道了,那麽即使她即将死去,也不会再有任何遗憾。
"你不会死。"
司淮睁开眼,淡灰在月色下如此清彻。以往,司淮的眸子总是幽深混浊,教人摸不透,但此刻,青月彷佛看见了他最真实的一面。
「司淮……」
一曲奏罢,他放下笛子。
「会没事的,我们……」他停顿住,想说什麽,但看着青月,又硬生改口:「反正,我们总会见上面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