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是一阵椎心的痛,我在床上打滚着,手里紧捏着被子,嘴里不停发出叫喊,一声一声,传进朵莉和瑞娜耳里,她们听得胆战心惊,手里拿着毛巾,一边替我擦拭,一边安抚道:「主子就快回来了,小姐您再忍耐些。」
一名男子拍拍我的脸颊,我喘着气,按着胸口,疼痛感总算是消退了。
「司海。」我虚弱地喊了一声。
他扶起我,轻拍着我的背,嘴里不停念着:「没事了、没事了……」
恢复平静之後,我说出来的话竟比自己想像中得要虚弱,「司海,我想到外面走走。」
「不多休息一阵子吗?」他有些担忧。
我厌恶地说:「不了,我已经休息得够久了。」身体简直就像是毁坏的机器,运作没多久就过热当机。
出了殿,在花园里慢慢走着,一抹影从拐角晃了出来,顿时间,三人都僵住了。
首先反应过来的是司淮,他勾起嘴角,语气却是讽刺:「好久不见啊,真是久违的重逢呢,哥哥。」
司海向前跨了一步,把我护在身後,「你来做什麽?」
司淮故作讶异,「你不知道吗?我是代表亚尔国的使臣,这次特地来曜国进贡的。」
这两兄弟不会真动手相向吧?我这样病恹恹的弱女子可阻止不了他们哪。
司海眯起眼,「我是问,你出现在这里的用意。」他每一个字、每一句话,莫不是对他亲生弟弟的戒备。
司淮邪邪一笑,「我是来找宛儿的。怎麽,我找朋友碍着你了?」说话就说话,这样子挑衅,也不想想站在面前的是谁。
怕他们真会打起来,我这才出声说:「让我跟司淮说说话吧,没关系的。」
司海想都不想就回答:「不行。」
「为什麽?」我睁大眼,「难道你怕他把我掳走?」
「宛儿,他不是什麽好家伙。」司海试着跟我讲理,但这话从他嘴里吐出就是怪。司淮可是他弟弟呢,这样子贬损他,但他明明就比任何人都要了解司淮,我不愿意相信司淮的本性是坏的。
「小宛,走,我们到别处说话去。」说着他便绕过司海拉起我的手,他的称呼让我头皮发麻,但司海显然没发现。
「宛儿。」他伸手拉住我,现在我的手一左一右,分别被他们兄弟俩给牵着。「别跟他走。」他恳求似地看着我。
我有些心虚,因为我是想和司淮单独说说话的。我扯开司海的手,抱歉地说:「司海,你可以站在离我们三公尺处,我只是想和他说点话而已。」
司淮见我松开司海的手,得意了,大步拉着我走向树旁。司海始终伫立在原地,彷佛随时都准备好要从司淮身边把我拉走。
「小宛,你瘦了。」说着,大手抚上我脸颊。
我很自然地挥开,「我说过了,别这样叫我。」
他冷哼一声,「怎麽?就那梁凯申可以叫?我就不行?」
我骤然睁大眼,这才想起当时他曾经问曲名时我就把名字告诉他,而他也猜到我和梁凯申的关系亲近,自然会这麽叫我。
我想了一下,「是我在回想的时候,你才看得见吗?」
「什麽?」他一把搂住我的腰,并看向远处的司海。心不在焉之後,他马上明白我的意思,「是啊,你在回忆里一直叫他凯申,只是我没特别注意罢了。」
我推开他,「你正经些。」
他咧嘴一笑,「我很正经啊。」
「反正,以後叫我宛儿。」我瞪他,「不得有异议。」
他很是无奈,「你都偏袒他。」他嘟起嘴,像个孩子似的。
我没理会,只是问:「你来曜国做什麽?你打算待多久?」
司淮耸耸肩,「我不是说过了吗?我是亚尔国使臣,大概会待上半个月左右。」他顿了顿,若有所思地看着我,「说不定,更快。」
我退了一步,「你知道我中毒的事吧?」我忽然想起这件事。
他再次伸手抚上我面颊,这次他得逞了。「我知道,我一直都知道。」他说的话让我愣着了。
「什麽叫做……你一直都知道?」我想了一下,既然他从我还在失忆的时候就在跟踪我,那麽或许他会知道下毒的人是谁。「你知道下毒的人是谁吗?他为什麽要下我毒?」
「你中了毒,他却没跟你说,你不觉得很奇怪吗?」司海走过来,站在我们之间,原来我们的对话,他一直听着,我以为这样的距离,已经足够阻隔倾听谈话了。
「司海,你这话是什麽意思?」我握紧拳头,头重得险些往前倒,他们俩同时扶住我。
「你小心点。」司淮皱着眉头叮嘱。
司海抱起我,退开了一步,「我的意思是,司淮就是下毒的人。」
「不可能!」我大喊,「司淮不会害我的。」
司海冷眼看着司淮,然而司淮只是看着地面,默不作声,也不反驳。他的反应让我心凉了一截。
「奥坎罗都会了,司淮又怎麽不会?」奥坎罗和司淮分明是两件事,我搞不懂他为什麽硬要扯在一块。
「奥坎罗才没有对我做什麽,司淮也不会。」我看着司海,要从他坚定的表情里看出破绽,想从他刚毅的面目里看出一丝怜悯司淮的心情。
「是吗?你真以为奥坎罗是在帮你?他答应要帮你找善如,但是最後呢?在他离开你之前,他把你送到谁身边?」他气急败坏的把一切问题丢给我,让我自行思考。
照他这麽说,奥坎罗的目的是为了把我送到恩人身边?
「他并没有伤害我,也许他这麽做,只是为了要激怒恩人,他一直把我带在他身边,让我以为自己喜欢他。但是反观恩人呢?他可是在大庭广众之下羞辱善如,这叫善如情何以堪?」听见善如,司海的脸马上露出破绽。
「奥坎罗把你藏起来,让主子找不到你,知道善如回去姜国之後,他怀抱一丝希望,以为姜国公主会是你,那时我陪着善如,没办法到曜国亲口告诉主子他要娶的人并不是你。」他脸上的痛楚消失了,接着他继续说:「再者,奥坎罗接近你,让司淮用笛子催眠你,让你轻意信任奥坎罗,并不只是为了藏你,或是让你喜欢他。」
我看着司淮,我并不知道自己是因为被催眠了才会信任奥坎罗,并和他有了这样微妙的关系。
「那麽他为的是什麽?」我无力的问。
「为了下毒,把你送到主子身边去。」他声音淡得彷佛风一吹就会散,但是却清楚进入我耳里。
『司淮,毒是你下的吗?』
司淮别开脸,「我说过,你不会死。」
「我不在乎自己会不会死,该死的你只要告诉我毒到底是不是你下的。」我声音难得有力,但说完话之後,我喘了不少口气。
这话让司海狠狠地瞪着我,司淮则是惊呆了。
司淮叹息,「你都知道答案了,不是吗?」他耸耸肩,「况且,我本来就没有要瞒你的意思,若是我打算瞒你,就不会告诉你这麽多事了。」
「奥坎罗要是知道你把一切都说了,会怎麽样吗?」我打个哈欠,又想睡了。
「无所谓。」我不知到他所谓的无所谓是指就算奥坎罗得知了也无所谓,还是不论奥坎罗怎样则罚他都无所谓。
「我想睡了,麻烦带我回去。」我疲惫的向司海笑了笑,後者颔首。
「小……」我瞥他一眼,司淮急忙改口,「宛儿,你可恨我?」
「说不上恨。」这辈子,我大概只会恨赵孟勳一人了。我想起奥坎罗曾经问我,要怎样才会恨上一个人,我看向司淮,让他看看我脑海里的记忆片段。
「你曾经真心对待我,不是虚构捏造的,就连回忆起来都是暖的,只因为你的不得已,我就该恨吗?」我笑了一下,又笑了一下,「或许我是该恨的,但很可惜,我恨不起来。」
「宛儿……」那灰眸子里参杂了不少情绪,复杂得很。
我转头,不再看他,「司海,我们回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