身体一天比一天孱弱,每次发作後,便会耗尽全身精力,马上睡去,次数一多,体力没来得及恢复,毒性又发作,逐渐体力不支,清醒时也感到疲惫。
这天,我起得早,外头的天色未明,隔壁的位置又空了,我只是以手贴着仍有余温的床榻,望着被褥发呆。
「宛儿,怎麽了,睡不好?」他进入寝殿,快速走到我身旁,大手一揽,我靠近他怀里。
总是劝不听呢,我该怎麽治他才好?算了,能让他操劳过度的时间,也所剩无几。
「睡得好不好,并不重要。我只是醒了,就不愿意再睡着了。」最近发作和睡眠已经占据她大半生活,这让我无所适从。
恩人知道自己日夜颠倒的陪着我,也不好说什麽,我闭上眼,却不愿意睡去,但疲惫不断侵扰我,彷佛我余下的日子,都只能向它屈服。
「恩人,我要在梦里见到你,所以你也要睡着,不能一直睁着眼睛看我。」唯有如此,我才能暂时忘记病痛,毫无倦意的和他在一起。
「好,我答应你。」他艰涩地回答。
「恩人,我想找到下我毒手的凶手……」临睡前,我告诉他,我看不清他的表情,只是拼命睁着眼,才听见他淡声允诺。
*
司海站在床边,不久之後我醒了,他出手扶我。
不悦的皱眉,我问他:「这次睡了多久?」
司海顿了一会,才说:「从寅时到未时。」
我明明不想睡的,却还是不由自主的睡着了。
「司海,恩人呢?去处理事情了吗?」每次恩人不在的时候,便要司海在旁边看着我,看着我入睡,又或者恩人担心下毒的人会再次陷害我,而司海是让他最放心能保护我的人。
「是,恐怕还要一会儿才会回来。」司海从裤袋里掏出平直的信,交给我,「在主子回来之前,你可以先看看这个。」
我困惑,「是信吗?」我猜不出谁会写信给我。
接过信,我拆开信,见属名写着善如,我马上变得雀跃无比,兴奋的对司海说:「是善如写来的。」
「善如要我代她向你问好。」信的内容不长,但却足以知道她的近况。「她说她怀孕了,现在她已经是王妃了吧?」
司海却是摇头,「不,奥坎罗不久前登基了。」
「真的?那善如不就是……」
「皇后。」司海替我接话。
「她现在过得很幸福。」我起身,走到桌旁,拿起笔要回信。「该回什麽呢?告诉她,我过得很好,恩人对我很好。」
司海看着空白的纸,「你没有打算让她知道你中毒的事。」
正要落笔的手猝然停下,我抬起头,对上他灰色的眼珠子。「依信上的内容来看,善如并不知道我中毒这件事,既然她过得快乐,我又何必让她操心呢?反正,我现在就多写几封,等到我无法再动笔了,就把先前的信拿出来,一封一封慢慢的回。」
司海脸色一沉,「你认为你可以瞒她多久?」
「能瞒多久就瞒多久,反正短时间内我们是没机会碰面了。」眸子一垂,我想起善如信上说的话,她说她相信我们总有一天一定会再见面,但是可能吗?酒楼碰面那次,我就觉得认为是诀别了。
他脸色一黯,「你写好信,交给我,我想亲自拿给善如,顺道见她一面。」
我瞪他,「可是你上次不就是为了见她才受伤吗?你这是……」
「上次是被误认为刺客,但这次我只是要替你送信而已,不会有事的。」他向我解释,并要我安心。
我点点头,「那好吧。」於是手飞快的在纸上书写,这时代的字体其实和中国字很相像,稍加学习就会了。
写好的信,我交给司海,他小心翼翼的揣在怀里,我看着觉得好笑,他问我笑什麽,我便回答:「你这样,像在护着小孩似的。」
他笑了笑,没作反驳。「我会帮你把信送到的。」
司海把信收好,我想着也没事可做,脑子念头闪过,我向他提出要求,要他带我去找恩人。
「这恐怕不太方便。」虽然我已经知道恩人的身分,但因为毒药发作之後,很多事都来不及处理,他也就没向宫外公布,只是宫里大部分的人都认皇后回来了,而我就是那冒名顶替的皇后。
「我不会打扰他的。」我继续央求。
「主子正召开会议,侍卫也不会随意放人进去的。」司海的推托之意很是明显,但这反倒让我更加好奇。
我眨眨眼,「你忘了吗?我现在也是皇后呢。」
「可是…….」
「没什麽好可是的,再不去我又该累了。」我拽起他的手,拖着他向殿外走。
司海无奈的任由我拽着他,我经过岔路时便问:「走哪边?左边还是又边呢?」
司海叹息,「走左边。」
不一会儿,走到了大殿前。司海说这是最偏角落的大殿,我没问为什麽要在这里开会,因为我清楚的知道原因。我的寝殿在皇宫的最角落,而大殿距离寝殿不远,他很方便在两地之间走动。
侍卫见了我,齐声说道:「皇后娘娘。」
我只是很尴尬地点头,并把食指置於双唇上,「不必向内禀报,我直接进去就行了。」
我大步走向殿内,几乎没出什麽声音,几个臣子见到了我,便在他耳边低语,坐在最里侧的男子闻声抬头,褐色如水晶般的双瞳对上我,我只觉得全身血液凝固了,脚步也随之停下。
一旁的臣子仍滔滔不绝的说着,「亚尔国王才刚登基,纵然是在百姓爱戴下登基为王,但朝中仍有一股反派势力,只要我们在这方面多加琢磨,好好利用这点,也不是没法攻破的……」最後他在转向一干臣子,要他们附和的同时,也见到了站在大厅一隅的我。他脸一僵,随即躬身道:「皇后娘娘。」
「宛儿,过来这里。」全部人都在看着我,身後的司海在我身上轻推了推,示意我过去。
我咬着唇,努力忽视几十双眼睛的注视,只是看着恩人,「你要……攻打亚尔?」
他起身,走到我身旁,「宛儿,有什麽事,回去再说。」
「我不要。」我摇摇头,不愿向他屈服,而睡意已经在侵扰我。「你现在就回答我,是,或者不是。」
他微微蹙眉,「两国开打,都是迟早的事。」
方才滔滔不绝的臣子又开口:「臣认为,现下是攻打亚尔的最好时机,皇上千万不可……」他猛然住嘴,而恩人只是缓慢地收回他冷冷一瞥。
「不可以。」我咬牙,「你要是攻打亚尔,善如怎麽办?」
一干臣子都糊涂了,他们都认为我就是善如,而既然我是善如,又为什麽像是在谈论别人一样,况且攻打亚尔,跟我又有什麽关系?
他揉揉眉心,最後沉稳的声音响起:「你们全都退下。」
待众人和司海退下,他拉过我的手,坐在黄金打造的椅上,双手圈住我。
「若是我不攻打亚尔,而亚尔攻了过来,我该怎麽办?」他是堂堂一国帝王,自然知道该怎麽应对,然而他现在这麽问,无非是想询问我的意见。
「奥坎罗不会攻打过来的。」我说的很不确定,但仍是语气强硬,「只要有善如在,她就会尽力阻止。」
「是吗?」他不甚在意的把玩着我的头发。
「当然,所以你不能主动攻打亚尔国。」我希望我说的话能再肯定一点、具有说服力一点,但每每对上他的双眼,我的坚持就瓦解了。
「宛儿,我答应你,如果亚尔不主动来犯,我是不会出兵的,但若是他有意要开战,我也不会便宜他的。」这已经是他最大的让步,但若是亚尔真的决心要开战呢?那恐怕是连善如都阻止不了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