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宛如 — 6-2

「恭迎王子殿下、王妃殿下归来。」伫立於道路两旁的众人齐刷刷地跪下。

善如不是没见过这样的排场,只是这些日子没住在宫里,一时间竟有些不习惯。

奥坎罗领着善如走过众人围成的道路,一路通达寝殿。

那是一间宝蓝色圆顶建筑,纯白色的墙壁洁白的无一丝瑕疵,更看不出有人和污痕残留在墙上。

「亚尔人最喜欢的就是白色,这片墙,定时会有人粉刷,保持它一定的洁白。」奥坎罗娓娓道来。

就连他们现在所穿着的服饰都是纯白的衣裳,善如所穿的服饰有着宽大的袖口和及膝的裙摆,奥坎罗的则是白底蓝边的长袍。

入了寝殿,善如随即褪去鞋子,赤着脚在光滑的地面行走,冰凉的触感从脚上传来,嘴角漾起笑,不过下一瞬间,她便腾空离地。

奥坎罗扛着她,放她到床上。

他板起脸,但嘴角的笑意仍透露他的真实情绪。「都是要做母亲的人了,怎麽还跟个孩子一样?」

善如弯起嘴角,低头抚着腹部,阵阵暖意传来,母爱包围了她。

她几天前才被御医验出怀孕,奥坎罗本以为她吃坏肚子,在得知要成为父亲後,他又惊又喜,不停嚷着要早日娶她进门。

这个王子老是静不下心来,婚礼日期不断调前,明天就是大喜之日,善如倒觉得他比较像小孩子。

「你觉得,肚子里的会是男孩还是女孩呢?」善如脸上洋溢着幸福的笑容,她很期待着个孩子的出世。

奥坎罗笃定的回答:「一定是女孩,而且长得像你。」

「我倒觉得是个男孩,头发是金色的,喜欢笑,长大之後一定很迷人。」善如所幻想的,完全是奥坎罗的投射。

奥坎罗抚上仍平坦的肚子,笑问:「该取什麽名字好呢?」

善如想了想,觉得这名字最合适了。「就叫佩罗吧。」那算是中性的名字,况且名字里还带有父亲的字,这让她很满意。

奥坎罗念了一遍,「佩罗。」嘴角不住上扬,「嗯,好名字,我喜欢。」

成亲之日在即,腹中又怀着奥坎罗的孩子,真是双喜临门。

善如看向窗外的天空,思绪飘到另一个地方。

不知道姐姐过得怎麽样了呢?才几日不见,她已经开始思念她了。

月华如洗,月夜之中,一震清脆悦耳的笛声打破了原本该有的静谧。

我推开被褥,穿上鞋子,循声朝殿外走去。

池子边的大石上,一名男子正闭着眼专注地吹奏,我走近,一曲奏罢,她睁开眼,湛灰的眸子有着异样的情绪。

「半夜吹什麽笛子?扰人清梦。」不知到睡了多久,醒来的时候已经是深夜了,又听见笛声,便出来看看。「不怕吵醒别人吗?」我翻翻白眼。

他得意一笑,「这就是催眠之术厉害的地方了,我可以催眠别人,又能招引你过来。」

我手插腰,「有何贵干?司淮兄。」总是喜欢半夜找人聊天,这算什麽?

「我要走了。」他一手搭在我肩上,另一手将笛子插回腰间,「是时候该回去覆命了。」

「司淮,」虽然一直一来他对於我始终是拌嘴的对象,但是他会出现在这里,背後一定还有更重要的原因,我不得不问。「如果你的主子吩咐要害我,你会下手吗?」

「我……」他不自在地别开脸,「我会试着通知你身边的人,让他们来保护你,之後再下手,是成是败,就交给上苍了。」

他并没有答应我不会下手,我心头一紧。「司淮,我们是朋友吧?」

「你说呢?」他这是要我给答案。

「我说是。」我的声音比我心里来得坚定,「我们是。」

他看着我,表情复杂得很。「我是细作,很有可能会亲手杀了你。」他停顿了一会,彷佛连空气都冻结了。「即使如此,你还愿意和我成为朋友?」

没有紧张,甚至没有丝毫压迫感,我竟然笑了,「朋友之间,不是建立在利害关系上的。」我上前一步,握住他的手,这才发现他的手很冰很冷。「如果你心里认同我,那麽我们就是朋友。」

他烦躁地抓着头,「你的心里没有在想事情,天杀的你到底……我读不出你的心思!」他慌乱地低吼。

相对於他,我平静多了。「司淮,我没有在想事情,我正专注的和你说话。」

他抿嘴,不说话了。

「司淮,我问你一件事。」他看着我,点了点头,「我知道你能透视我的想法,但心里却不害怕,我这样是不是很奇怪?」

司淮皱眉,「我不知道,通常被我操纵的人都不会知道自己的心思被窥探了。」他说通常,是因为有我这个特别的例外。

我又问:「不知道司淮兄窥视我多长时间了?」

他明显地不是很想回答。「我若说了,你肯定会发疯。」

「你说,我饶你不死。」事实上,我要杀他还真不容易,倒是他,手一挥就能让我毙命了吧。

自然明白我在说笑,但司淮仍是支支吾吾的,我看不下去,推了推他肩膀,「是不是男人啊你!」

他咳了咳,一边注意我的表情变化,一边想着怎麽落荒而逃。「我从……就是,你跌下山崖之後……」

我瞪大眼,「你从我失忆的时候、在安然居的时候,就已经……」

他退了一步,楚楚可怜地对我眨眼。「现在我们还是朋友吗?」

我寒着脸,冷声说道:「你把一切事情都说出来,我就不和你计较。」

他的脸比苦瓜还要苦,「那可是机密啊!」

「哼!」我掉头就走,「不说就算了。」

「宛儿,你别生气嘛,我真不能说的。」他连忙追上,扯住我的衣袖不放。

我转身,用力弹他额头,「你笨哪!不能说,用想的不成吗?」亏这家伙还是细作,脑袋这样不轮转。

他揉揉额头,一脸哀怨,「那你快问吧。」

『那把火,是你放的?』

自从他说从我还在失忆的时候就在窥视我,我就想问这个问题了。

『是。但是那把火是要引你离开安然居,并不是要让你葬身火海。』

『引我下山?那又能怎样?让我活活饿死?』

我丢了一堆问题,如同我脑袋现在堆满了问号。

『……我真的不能说这麽多。』

『那好,你在替谁办事?』

他沉默。

我只知道他和亚尔国关系极深,却猜不出究竟是谁让他加害我。

『你为什麽要替他办事?』

这个问题总行了吧?我瞪他一眼。

『他於我有恩。』

又是报恩!哪里有那麽多恩好报?我现在对这件事是极度反感。

『这一切的目的呢?能不能说?』

『不能。』

他想也不想就回答。

「你不当细作的时候,是什麽身分?」反正问了关於我的问题他是死也不会说的,那麽就聊点别的,以免惹得我肚子一把火。

「姜国便衣捕快。」似乎很庆幸我不再追问,他很高兴的回答。

司海是堂堂姜国的将军,而司淮只是个便衣捕快。

司淮瞪我,「将军和捕快,只不过是为了掩人耳目的身分,是什麽都不重要。」我都忘了他能监听我的心声。

司海曾经和我提过,他是如何从城门守卫晋升成将军的。

「既然是捕快,怎麽还有这麽多时间来监视我?」

「我有替身的,必要的时候才会回去,否则那个随时都等着被灭的国家,我才不稀罕回去。」居然有人这麽讨厌自己的祖国,也真够妙的了。

我又把话题转了回来,「你走了,往後的日子会很无趣的。」少了司淮和我斗嘴,生活会缺乏许多娱乐。

「想我的话,可以在心里跟我沟通。」他提醒我。

我看着他,心底燃起一丝希望,「不论有多遥远?」

「没错。」他点点头。

「司淮,我知道你主子是想害我的。」皱了皱眉,我说:「你叫我不要相信恩人,也是这个原因吧?」

他叹息,「只要我有一天还是细作,我的接近或离开都会是有目的的。」他不能明讲,但却透露了一些消息。

他要离开了,而这预示着什麽吗?

司淮拿起笛子把玩,我心念一动,本想开口,最後却改用密语。

『作为离别曲,你吹那首曲子给我听。』

「没问题。」吹笛子他很在行,也是他的兴趣,他没理由拒绝我。

笛音扬起,夜风萧萧,听来格外萧索。

『这首曲子,叫什麽名字?』

他边吹笛边问我。

曾经有个人,也问过类似的问题,那个时候,我开玩笑的回答他,以他的名字作为曲名。

思念在眼眶泛滥,仅是迷蒙视线,始终没落下。

微微一笑,我说:「这首曲子,叫『梁凯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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