茶馆对面聚集不少摊贩,在摊贩後面一处窄巷里聚集了不少乞丐,我走向他门,打开袋子,里头的钱装了八分满,但我对这些铜钱没什麽概念。他们举着破碗,哀声苦求,却无人理会。我心中不忍,打开钱袋将钱平分洒进他们碗里,甚至多倒掉了出来,乞丐纷纷道谢,有的甚至向我磕头。
「你一定是皇后!」其中一人喊道。
我一愣,尔後释怀,解读为他在开我玩笑。
「皇上今天出巡,待会便从这经过,我知道像您这般仁慈的一定是皇后!」那名乞丐滔滔不绝的夸奖我,但我所在意的只是他那句皇上出巡。
先前在谷良街上听见少女的评论而对他印象深刻,如今知道他会经过这里,心里不免有些期待。
「你们见过皇上吗?」我有些雀跃地问。
一名妇人答道:「皇上甫登基,在他还是皇子时极少出现在人群面前,平民百姓没几个是窥见过圣颜的。」
「是吗?」我在他们身旁坐下。「你们觉得皇上是怎麽样的人呢?」
「一定像您一样,仁慈宽厚,待民如己。」一名年轻男子说道。
「是啊,这些钱够我们吃上一个月了。」我有些讶异,没想到奥坎罗随便给的钱是这麽多。
「能帮助你们我也很高兴。」我想我还是要解释,「对了,我不是什麽皇后,我只是普通老百姓。」
「宛儿。」远远的,就见到奥坎罗朝我走来,面带微笑。
我有些激动,朝他奔去,扑进他怀里。「我以为你、以为你会离开我,好奇怪......为什麽我会有这种错觉呢?」
他柔声安慰,「你想多了,你看我这不是回来了吗?」
「是啊,」我抬头,露出愉悦的表情。「带了什麽消息吗?」
他拉着我走在大街上,我手很自然地让他牵着。「你知道皇上待会出巡会经过这里吗?」
「我知道,方才那群乞丐告诉我了。」我点点头。
奥坎罗没什麽特别的反应,只是说:「是这样,」他将牵起我的手凑近嘴边,「我有善如的消息了。」
我喜出望外,「真的?她怎麽样了?」我无法抑制的激动。
「她往姜国去了,她似乎是姜国人。」奥坎罗看着我,深吸了一口气。
「那她大概是回家了。」我说,语气不是很确定。我知道这样的可能性不大,却不愿意细想。
奥坎罗抱着我,却不再给予我任何承诺。事实上,我又能向他要求什麽保证呢?他已经尽力打听到善如的消息了,至少她现在是平安的,我只奢求她好好的活着,就算无法再见面也无所谓。
「宛儿。」我转头,奥坎罗低首,唇覆在我额上,那时我的眼前只是一片黑暗,而那片黑暗持续了许久,等到他退开,我反而有些不适应光亮了。
我这才发现他将我抵在墙上,身旁几个经过的少女用羡慕的表情直盯着我们,但她们又怎麽会知道我怀着重重心事呢?
我捧起他的脸,「怎麽了?」我的声音听起来很轻、很悠远。
「你觉得,一个人究竟要做出什麽样的事情,才足够让一个人去憎恨另外一个人呢?」他提出了一个颇为奇怪的问题。
「命运。」我说,「一个人做了某些决定,但还需要命运的推波助澜。」
就像赵孟勳虽然浪费了我多年青春,但我还是没有憎恨他,顶多就是想把他衣服剥光在丢进粪坑,再让他身上爬满一堆蛆......
我自认为在这方面很有经验,於是滔滔不绝的和他分享:「你知道,要憎恨一个人并不是那麽容易的,就像去喜欢一个人也不是非常容易的。」奥坎罗想说什麽,但我继续接了下去:「要持之以恒的去喜欢一个人,除非你对她的爱非常强大,否则就必须要有足够坚定的心,不因为任何风吹草动改变你的喜欢。」
奥坎罗眼里有着惊异,让我有些不好意思。「说得彷佛你曾经历过。」
我确实是经历过啊。「这没什麽。」我耸耸肩,想表现得满不在乎。
「其实也不坏。」他笑,「不论是恨或爱,都能让一个人深刻的记得对方,你说是吗?」
我正想回答他,孰料一阵推挤,原来是官兵们前来,要民众往街到两旁靠,要让路给皇帝,百姓各个想一睹龙颜,人群推挤得厉害,真不输现代的演唱会。我险些跌倒,想抓住奥坎罗,却不见他的踪影。
我慌了,大叫着:「奥坎罗!你在哪?奥坎罗!快回答我!」
人群持续推挤,我几度险些跌倒,但总能勉强稳住身子,但在一波猛烈推挤下,我手掌倏地一阵灼烫,连忙收回手,想看自己是不是被什麽给烫着了,可我还来不及看清楚自己的伤势,又觉得膝盖被人狠力一撞,这次真的无法再支撑起自己,只能无助的倒卧在地上,行人见我跌倒了,也纷纷让开,我只觉得头晕目炫,撑起手肘想往前爬,此时听见马而嘶鸣声,一人紧急勒马,我下意识的护住头部,蜷起双膝,姿态狼狈的缩在地上。
等了许久,四周彷佛静谧了,并没有我想像中会发生的疼痛,缓缓放下双手,我抬起头,一人坐在高大的马上,阳光洒在他身上,由於背着光,我无法清楚看见他是什麽样子,但那一头飘逸的褐发让我愣了许久。
在几次的梦里,我曾梦到那般飘逸的棕发和模糊的脸庞;也曾经在大街上瞥见一抹熟悉的身影,一晃而过。
见我抬头,他立刻翻身下马,不一会儿便出现在我面前,他握住我的手,又将我搂在怀里。
当我看清楚他的脸庞,我全身血液彷佛冻结了,连呼吸也停止了。深褐的眸子流转着复杂的情绪,高挺的鼻梁间,气息在我身上游移,他抿紧嘴唇,颈项间的项链随着他的移动而拍打锁骨,那是很漂亮的坠饰,外圈的金子是刻着我不懂的文字,圈内是立体透明的水晶,在阳光下一闪一烁,如他的眼。
「我找了你好久。」喉头像是给什麽哽住了,我只能望着他,无力的依靠在他身上,我心脏跳得快,那股激烈似乎随时都会爆发,好像流离许久终於找到归宿,好像先前的折磨和痛苦都是为了此刻的重逢。
我那麽思念他、惦记他,虽然从没向任何人详细的提起他,但我心里是在乎的,我想放下,却在偶尔梦里他对我微笑时却抑制不住的跑向他,然後扑空;偶尔彷佛看见和他长得相像的背影,想出声叫他,随即又清醒,知道那不过是我将他的身影投射在另一个人身上,那些不过都是他的缩影。
我痛得无法动弹,只能被动的被他搂抱着,头还有些晕眩,瘫软着身子靠在他怀里,他打横抱起我,动作是那般温柔,我放松沉醉在他怀里。
「我们回去吧。」我茫茫然地看着他,而他怜爱的抚着我的秀发,「你需要好好休息。」
「恩人。」出了声,却发现自己的声音竟如此颤抖。
恩人露出满足地笑容,他让我靠着他,试着以舒服的姿势让我倚靠。马儿继续行走,他走在群人之前,我脑袋晕眩,但仍试图以目光搜寻奥坎罗的身影,但人没找着,反倒引起恩人的注意,他问:「你在找什麽?」
那神情,好像是告诉我,只要我想找的,他都会带给我。
这次,究竟算是奥坎罗丢下我,还是我丢下了他呢?
我想了想,虚弱地回答:「找你。」
恩人微怔,目光流露出更多情愫,似乎只有一会,却彷佛有一世纪那麽长久,他就只是看着我,柔得我心里再装不下其他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