倒在床上,发出吱嘎声响,木制的床舖有些老旧,翻身时总会发出噪音。桌上的烛台摇曳着烛光,我没敢将它熄掉,这外头连个路灯都没有,真吹熄了蜡烛准会伸手不见五指的。
身旁的善如已经熟睡,我尽量不让腐朽得像要塌陷似的木床因我的滚动而吵醒她。
翻了好几次身,这床舖虽然能睡,但我还是想念家乡的ENKEV床垫,就算只是国产的天妮丝名床也好多了。先前是因为不记得自己曾享受过这麽好的待遇,恩人给什麽就睡什麽,纵使睡得不习惯也不觉得有什麽;但现在她既然知道自己睡过高档的床,实在难以忍受这糟糕的木床。
太硬了。我翻身坐起,摸黑着往外走,客栈已经打烊歇息了,黑压压一片实在有点可怕,不过我鼓起勇气往月光所及处走去,风吹过树林沙沙作响,我的裙摆也在空中摇曳。
客栈的建筑围成方形,中央的空地用来做庭园造景,一排排的树林种植於小径两侧,鸟啼声不时点缀着静谧的夜晚,拐了弯,前方有座凉亭,凉亭位在水池中央,走近时,隐约能听见笛声,一开始还以为自己听错了,但走进了才发现凉亭阴暗处有着细微的骚动。
像是被吸引似的,我走近一看,是一名男子,他侧坐在围栏上,背靠着梁柱,双手轻举着笛,笛声时而轻快时而忧伤,我站在远方静静望着、听着,不知不觉间,周遭一切都消失了,只剩下男子、笛声和我,虽然他只是望着平波无澜的水面,但我总觉得那笛音声声都吹到我心坎,我的心境不由得跟着他起伏,音提高了,我的身体彷佛轻盈许多;音色低沉了,彷佛就像有块大石头压在我胸口上,竟使我呼吸短促。
此时速度加快,我不由自主走向他,只看着他,步伐有些急促,像是迫不及待要来到他身边,男子愈吹愈快,我提起裙摆,跑向他,眼睛瞪得大大的,好像想摆脱这副躯壳,甚至在发现自己的挣扎时,我更加卖力的往前跑。
有什麽从我身旁闪过,我伸手一碰,触感像是衣衫,我无力地想握住,脚步却不由得我停歇。
「救我......」我听有有人说话,却不知道声音从何而来,感觉就在身边,离我很近的地方,那声音乾哑得像是几天没喝到水,但是很奇怪,总觉得声音听来甚是熟悉,但是我无暇细想。
我朝男子奔去,终於他抬起头,一头黑发在月光照映下乌亮,灰色的眼眸不带任何情绪。
「姑娘,危险!」回神,这时我才发现自己不知不觉走到水池边,差点就要掉下去,如果不是及时被唤回意识,恐怕早掉进水池了。
望着池里的水,视线逐渐往上,我看见自己的腰横出一只手臂,回头一望,居然迷失在他的外表上。
那是一位年轻俊美的男子,身穿一袭白衣,金发碧眼,就跟外国人一样,皮肤也白皙光滑,高挺的鼻梁衬托出立体的五官,双唇微抿,担忧地看着我。
「你没事吧?」将我圈在他怀里,好像这一切都再自然不过。
「我没事,只是刚才不小心失神了。」再次看向凉亭,哪有什麽男子?哪有什麽笛声?只听得见虫鸣鸟叫罢了。「刚才你有听见什麽声音吗?」有些不确定,我问他。
「没有。」他说的下一句话令我咋舌,「我只听见你喊救命,却往池子冲,我才及时拦住你的。」
他以为我想寻死吗?见他频频蹙眉的样子,看来我果真被误会了。
「谢谢,要不是你,我早就跌进池子里了。」听我一说,他抱起我将身子微微一侧,两人都远离了池子。
「用不着客气,只是这三更半夜的,姑娘怎麽不待在房里歇息?」松开双臂,男子收回手。
「辗转难眠,信步在林中闲晃,忽闻一阵悦耳笛声,不自觉靠近,却险些摔落池里,这才教您给搭救了。」我望着他的湛蓝眼眸,一股冲动想把事情都告诉他,「彷佛被人催眠,意识浑沌,见着你才脱口求救。」
「笛声?这附近没别的人。」他抬眼望向四周,要证实自己的想法没错。
「可我确实听见了。」莫名地,我激动的拉住他的袖子,希望他能够相信自己。凝视着他,自从清醒之後,我没这麽深刻的感觉自己活在这个时空;凝视着他,彷佛他能带我到遥远的地方,不论是何处,我都愿意跟他一块走。
「你别慌,慢慢说给我听。」缓缓将手覆在我脸颊上,他声音是那般轻柔,「你说着,我听着。」
知道这样确实踰矩了,但我抵抗不住他的吸引力,不光是外表,一举手,一头足,足以令人倾倒。
「听见笛声後,我沉浸在音色中,竟走不出乐音里的情绪,只能跟着伤感、悲痛,笛声多半时候都是哀伤的,尔後笛声渐促,我不自觉跑向他,就连池子都没瞧见,直直朝他奔去,完全无法克制。」口述刚才的状况,却不再有那样的悸动,我为此安心不少。
「我明白了。」他面露微笑,似是信了。「你无需担忧,好好回房睡一觉,明天醒来之後,一切都会没事的。」他好像能够保证一切。事实上,我觉得他能够保证任何事情。
我困惑的望着他,为什麽这一切都像一场梦呢?还是我又被催眠了?
「相信我,我们还会再见面的。」退开一步,男子转身快步离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