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後,翠竹的後事让四阿哥处理了。
说起来也挺可笑的,孩子明明被他给杀了,母亲的屍骸居然还是让他帮忙,翠竹在九泉之下不知道又是何样心情了。
站在四阿哥替翠竹立的无名塚前,我垂眸落在无名的墓碑上低低的笑了。
旁边的小土推是在我坚持下,替那孩子立的衣冠塚。
原本晴空万里的天下起了细细小雨,那雨水模糊了我的眼,翠竹温驯的脸庞不断冒出,一声一声姑娘回荡耳边,屯在我眼中的泪水滑下颊。
雨越下越大,我暴露在外的手掌冰得不像话,似乎还正用渗透作用袭上我身,我没有发出任何声音,近乎执拗的站在原地,半分不动。
「雪儿。」随着一声低唤,我头顶上出现一把伞替我挡住了雨,我的脸上闪过怔然,一串一串的水滴落下,侧着头只看到戎装一角。
我扭回头继续看着无名墓。
「你什麽时候回来的?」我很平淡的问着,注视着雨划过石制墓碑。
「不久前。」他顿了顿,伞又朝我更加靠近了些,「小林子跟我说你在四哥那儿,我去找四阿哥才得知你跑来这儿了。」他的声音很低,握着伞的手不自觉的颤抖。
「怎麽了?」我问。
「……」他先是沉默好一下才说道,「我以为……你又要把我排除在外了。」
我这次足足愣了五秒钟才反应过来,转过身却见他整个人暴露在伞外被雨给淋了彻底。
看看我头上的伞再看看他淋湿的身体,我不由得一叹。
「你这……又是何苦呢?」我看着他喃喃自语,用着只有我自己听得到的声音。
他抿着唇,直到把唇都变成了胭脂般的红润他才停止这自虐似的动作,自己走入了伞中。
本就狭小的伞因为他的加入而变的更加狭窄,因为下雨而变得冰冷的风无情的打在我俩湿淋淋的身上,让我们都打了个哆嗦。
同样的动作一起做出来还真有股莫名的笑点。我低笑。
这次的出征让十四又晒黑了,原本称得上白皙的脸变成了健康而阳光的小麦色,偏淡一点的黑色眼眸摺摺发亮。我昂头看他望入他无情绪的眸,直到和我对视才泛起些许的疼。
他腾出一只手摸上我的颊,残留在他手上的水珠沾上我的脸,湿滑的手和他冷冰冰的掌心一同碰上。
我不自觉的轻颤,覆上他的手,发现我们手心居然一样冰。
「你瘦了。」他反过来包住我的手,带着几分责怪无比心疼的对着我说。
我只是轻笑。
他细细的磨擦我湿漉漉的颊畔,擦过我眼角的水珠,一切的动作都是那样轻。
「没有多久後就要去避暑了。」他歛眸,转移话题似的说,「不过这种天气不知道适不适宜呢?」
「或许没多久以後就雨过天晴了。」我答,把他的手从我脸上拉下,自己将散乱的发往耳後勾。
他轻轻叹了一口气,「回去吧。」他伸手来拉我。
我摇摇头,看着他拉住我手的大掌,低声的说,「我还想在多待一下子。」我向後退开了伞的遮蔽,蹲在翠竹的墓前,再次任由那磅礡大雨淋湿我整个人。
身後的十四呼出一口气,砰的一声我看到那伞坠落在地,慢慢的被雨给吞噬,我的旁边多了一个和我同样冰冷的人。
「我陪你。」丢开伞的十四也同我一样蹲在地上,俊朗的脸上面无表情。
我只是看了他一眼,就收回视线了。
大大的雨点打落在我们身上,我的脚逐渐没有知觉,把手放在膝上,我摇摇晃晃的。
十四率先站了起来,我就着雨点看往他的脸,他皱着眉一手拉起我的人。
「干什麽呢你?」我不满的低叫。
「闭嘴。」他把我整个人打横抱起,就往外头走去。
「十四!」我尖叫,看着翠竹的墓离我越来越远,急到我的眼泪不停的下滑。可十四毕竟是习武之人,他的力气哪是我可以比拟的?
我不停搥打他,可是也只能任由他抱着我走。
走到在外面待命很久的雪儿旁边,十四把我扛在肩膀上,很顺利的踏上雪儿。他坐上雪儿後才把我放在他的身前,脚一踹马腹,雪儿立刻以惊人的速度开始往前奔。
然後到他的府内,把我扔上床,往外面喊道找太医。
这一切的动作都是这样的一气呵成。
「干什麽!」我挣扎着要从床上爬起,被他一个眼神看来,我僵了僵,很没用的继续躺回床。
他哼笑两声,隔着被子拍着我的人,「乖点。」
「发什麽神经……」我抱着被子嘟哝,换来的是十四的轻笑。
我背着他所以不知道发生了什麽事,只感觉在被子上拍打的手势消失了,我眨眨眼睛,思考着十四或许离开的想法,转过身要起来,就被一张放大好几倍的脸给吓住了。
十四趴在床沿,笑的很无害的瞅着我。
「想去哪儿呢?」他问我。
「想、想……去如厕。」我抖了一下,很没用的说。
「我抱你去啊。」他对我摊手,眸子闪着温暖笑意。可惜那笑容在我眼底就是有什麽企图似的。
我把头摇得跟波浪鼓一样,只差没有咚咚咚的出声了。
十四挑起眉,什麽也没有说的笑了笑。
没多久後一名蓄着山羊胡,看起来很高深莫测的老人走入了我所在的这间房,旁边还跟着一名书僮样的小厮。
那老人先跟我说了句得罪後开始把手摸上我的脉门,我躺在床上看着他从平淡到皱着眉,後来不明白的抬眼看我又继续皱眉。
「她人怎麽样了?」十四慌张的问,只差没有把人的衣领揪住而已。
「这脉象是风寒没错……可……」老太医皱着眉,看看我又转头看看十四,直起身子对着十四说,「十四爷……」
我看不清楚太医的表情,可是我可以很清楚的看到十四的眉狠狠的皱起。
他对着太医点点头,跟着他一起走出了房门。
我看着被紧闭起来的房门倒映出他们两个的身影,莫名的心慌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