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嫁個北宋公務員 — 第十四章(8)

陆家和元家联姻时,元家还只是刚刚兴起,有了陆家的提携扶持,这几年逐步壮大,慢慢有了属於自己的势力,风头上竟隐隐有了盖过陆家的意思。

陆拓对此只做浑然未觉,甚至还让元氏当了家。一方面是因为两家乃是姻亲,一损俱损一荣俱荣;另一方面,则是为了平衡朝中的力量,毕竟,若一直只有陆家独大,实非幸事。

陆子期在回来之前,便派人彻查了元氏身边的人,结果发现,紫琴竟是元家多年前便安插进陆家的眼线,负责帮元家和元氏之间传递各种消息,其中不乏一些很可能对陆家造成不利的线索。

而陆拓对此,其实早已知晓,之所以没有动她,纯粹是因为觉得像这样的小把戏,压根就不入眼。

陆子期却觉得,这是一个机会,为妻儿加一把保护伞的机会。

在陆拓的默许和帮助下,三个月前,他便已经开始暗中安排让紫琴的家人金蝉脱壳,从老家一路南上。同时因为消息封锁严密,元氏对此毫不知情。

这次,陆拓借机发作将紫琴撵了出去,着实打了元氏一个措手不及。待到想要反应时,紫琴和王林并两家的家人已然尽数消失,无迹可查。

陆拓之所以愿意这麽做,有很大一部分原因是为了给陆子期一个补偿。

因为当年薛雨桐一事,元氏在其中所兴的风浪并不小。甚至让人伪造书信,指称薛雨桐不守妇道,与陆子期的好友有染。虽然後来查明了真相,然而这样的侮辱,对一个心志高洁的女子而言,堪称致命。

元氏这麽做,除了担心与自己几乎同时有喜的二弟妹会替陆家生个嫡孙,让原本已经很受宠的二房压得长房再无翻身之日外,也有想让薛家与陆家再无重修旧好的机会,以便元家趁势上位之目的。

最终,目的达到,薛雨桐虽然生下一子,自己却香消玉殒,陆子期消沉度日乃至於远走边疆,二房日渐势微。

而陆家则因为薛雨桐的死与薛家的关系彻底破裂,暂时只有拉拢住元家方能稳住阵脚不起变故,於是对其诸多忍让。

也正因如此,陆子期一腔怨恨无处宣泄,才会对这样只顾利益而罔顾亲情的家族争斗感到心灰意冷终而愤然离家。

当然,这些实情知者极少。

表面上,元氏一直都是一个贤良孝顺的好媳妇,温柔慈爱的好母亲,宽待下人的好主子。

陆子期会知道,是因为那个被冤枉的友人,乃霍楠。这件栽赃陷害的丑事,便是他一力查出了真相。奈何,却什麽都做不了。

所以这次回来,陆子期首先要做的,便是阻绝已经掌家的元氏再度兴风作浪伤害到妻儿的可能性。

紫琴,就是一张好牌。

她不仅知道很多元氏的秘密,还知道不少元家的秘密,因为她与元家最受宠的三公子一直保有某种暧昧不清的关系。

毫无疑问,紫琴是一个聪明人,明白需要多掌握一些东西来做自己和家人的护身符。

这,也是为什麽陆拓愿意为了一个微不足道的丫鬟而如此大动干戈的原因之一。

元家最近有些太过张狂,是时候打压一下了……

此外,陆拓修书一封给城外驻防禁军的将领,让他们抽调几百人出来玩玩扮流寇的游戏,是为了验证自己退下来之後,在军中的影响力还有几分。

而陆子期则从中看出了军队体制的弊端,这,又是日後另外两种力量交锋的引子了。

这其中的种种因由,宋小花自然无从知晓,陆子期也不打算让她知晓。

应对家族中纷繁复杂的人际关系,她已经做得很好了。那些不见血的争斗那些满是污秽的阴暗,便由他独自去面对。

作为一个男人,再也没有什麽比护不了自己的妻儿更加无能更加耻辱,他已经尝过一次,必不会再有第二次。

轻轻吻上那遮住了闪亮双眸的眼帘,陆子期唇边的笑容里多了一丝苦涩和疲惫。

在这样的局中,谁也不比谁高尚多少乾净几分。

元氏以家人相要胁,控制紫琴为己所用,他又何尝不是?

他给了极度重视亲情的紫琴一个家,却也等於给了一个牢牢困住她的樊笼。

王林的宽厚憨实,应该能化解掉她心中的防备和冰冷。共患难的两个人,应该能携手平安渡一生。

如若不能,那又如何?权当是她应付的代价。

这已经是他陆子期所能做到的,最仁慈的安排了。

毕竟,当年害桐儿,紫琴亦难逃干系。倘若不是念在她对家人的那片誓死维护之心,与遥遥有些许相似,又岂值得他如此费心?想让她开口,有的是办法!

夜幕低垂,星月难现,夜风稍凉。

空气中飘来远处戏台上的锣鼓声并唱念声,若隐若现飘飘渺渺。

戏里的故事再复杂曲折又如何敌得上真实人生的波诡云谲于万一?看戏者与唱戏者,谁又是谁的看客?

垂眸看着像只小猫一样蜷缩在怀中的人,陆子期的嗓音里带着一份欢愉後所特有的沙哑磁性:“遥遥,你喜欢看戏麽?”

宋小花懒懒地用手指有一下没一下摩挲着他胸膛的麦色肌肤:“你们这儿的戏我不爱看,咿咿呀呀的也不知道在唱些什麽。不过……”揽住他的腰,在他的肩窝轻蹭:“我倒是越来越有兴趣看在这陆家大宅院里上演的好戏了。冬青,我明白你的意思,我只要做一个旁观的看戏人就好,戏台子上的那些粉墨登场真真假假都与我没有半点关系。与我有关的,从来就只有你和淩儿,哦对了,当然还有无缺。”

陆子期唇角轻扬,将她柔嫩的耳垂含住,低语:“遥遥,我定会给你一个无风无雨的家。”

第二天吃完早饭,宋小花便乐呵呵地来到了‘盛园’,找元氏聊天。

刚进园子,就听她正在冲着下人发火,说是清粥做得太淡,配的小菜又做得太咸。宋小花闷笑一声,快步走了过去:“大嫂,这麽一清早的,是谁惹你不高兴?”

元氏见她来了,便挥手让人退下:“一个两个全不让我省心,哪里像弟妹身边的人都是那麽机灵懂事。来,今儿个你一定要教教我,是怎麽调教这些下人的。”

宋小花笑着坐在她一旁的软凳上:“大嫂,紫琴突然不在了,难免会有些不习惯的。而且,你也不能按照她的标准来要求其他人啊,她可是大嫂费了那麽多工夫亲手教出来的,是何等样人物?”

一提起紫琴,元氏的神色明显一僵,轻轻叹了口气:“紫琴辛辛苦苦伺候了我这麽些年,本打算今年给她找个好人家,也算是全了主仆一场的情分,没想到……权当是她的命不好,福薄吧!”

宋小花也装模作样跟着唏嘘了一下,然後又笑道:“咱们不说她了,这麽着吧,我前些天看了一场新戏,内容还挺有趣的,横竖无事,不如我就给大嫂讲讲,解解闷?”

喝口茶清了清嗓子:“这戏说的是一个大宅院里的故事,就跟咱们陆家差不多。掌家的呢,是老爷二公子的媳妇,人称二奶奶。瞧,听上去,像是在说我似的。”

元氏笑着应了声:“可不是,还真巧。”

“这位二奶奶绝对是个能干的主儿,把一大家子管理得妥妥当当,所有人说起来她来都是赞不绝口,即便是老爷夫人老太太也全拿她当块宝一般的宠着,那风头真是如日中天无人可比。只不过呢,她千好万好,就是有两样不大好,一个是太过要强,一个是容不得人。”

宋小花停下来,又喝了一口茶,眼角瞟了瞟笑容有些勉强的元氏,继续道:“她因为自己没有儿子,为防万一,就设计弄死了已经怀有丈夫骨肉的女人,最终导致夫妻离心。又从来吃不得半点亏,凡事都要争个高下,自然也就得罪了不少的人。大嫂猜猜看,像这样一个人,下场会是怎样的呢?”

元氏端起茶盏轻轻吹着飘浮在水面上的茶叶,状似随口答道:“我看,十有八九不会是什麽好结局吧?”

宋小花似笑非笑瞅着她,一字一顿:“机关算尽太聪明,反误卿卿性命。”

茶水的表面似被风吹过,晃得厉害。

“其实照我说,做人何必如此较真呢?自己活得累不算,还很有可能连累了身边的人,大嫂你说是不是?”宋小花悠悠哉哉地理了理衣袖:“反正,我这个二奶奶是永远都不会成为戏文里的那位二奶奶了。我懒得很,又从来不会算计啊斗来斗去啊什麽的,争权夺利的事情不会做,也不愿意去做。这辈子没什麽奢望,只求守着丈夫孩子太太平平过自己的小日子而已。所以,掌家的这副重担,就只有靠大嫂来扛着了。”说着,站起身来,半真半假地冲着元氏行了个礼:“大嫂您多受累。”

元氏柳眉轻轻一皱,旋即忙伸手扶住她:“弟妹这说的是哪儿的话,我本就打算着你来了之後正好可以帮帮我,咱们俩一起来料理这份诺大的家业。不瞒弟妹说,我真是感到有些力不从心呢!”

趁势反握,宋小花不动声色的放了一样东西在她手里:“大嫂太过自谦也太过看得起我了,我可没有这种本事。大嫂是忙人,就不打扰了,我也该回去喂喂狗逗逗鸟等冬青和淩儿回来吃饭了呢!”

刚走出园子,便隐约听到一声轻响,好像是茶碗被摔碎的声音。

宋小花咧嘴一乐,心情大畅。

元氏肯定已经发现紫琴和家人一起人间蒸发消失不见了,正在焦头烂额的四处寻找,她刚刚便是非常‘好心’为其指点迷津去了。

那个绣囊是紫琴亲手所制,而且明显是这几日才新做成的,她的绣功元氏必然一眼就能看出来。

说的那个有关王熙凤的段子,一方面是为了告诉元氏,她宋小花压根儿无意去争什麽抢什麽。另一方面也清楚表明,如果做得太过分,则多行不义必自毙,到时候,‘误了卿卿性命’的究竟会是什麽,着实很难说……

陆子期和陆子恒兄弟二人自幼丧母,作为兄长,陆子恒小小年纪便担负起了照顾弟弟的重任。这期间,付出了多少受了多少委屈有多麽的艰难,陆子期全部都看在眼里记在心里。对这个大哥,他一直敬之重之,有着极其浓厚的感情。

关於这一点,宋小花很清楚。所以,不到万不得已,她也不想真的与元氏闹翻,让兄弟二人为难。

反正,这麽闹腾了一番之後,相信元氏不会再吃撑了没事跑来找她的麻烦。

而她今後所要做的,就是在看别人唱戏的时候,偶尔上去打打酱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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