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小花和陆子期的夫妻生活用十个字便可做完美诠释——
很好很强大,很黄很暴力。
陆子期白天是谦谦君子,晚上是败类禽兽。而宋小花则从始至终秉持着一个信念,那就是,在思想上要做烈女,在床笫间要做‘荡妇’……
只可惜,两人这种郎情妾意奸夫淫妇的小日子并没有过多久,陆子期就接到了调职文书,令其年节过後即日赶赴江南接任知府。
刚出了正月,陆子期便快马先行,宋小花带着陆淩、宋无缺并简单家当还有一大车子的书随後慢悠悠跟上。
走的那天,‘北崖’全县百姓那真是夹道相送,泪洒一路,场面相当之煽情感人。
从这个方面可以证明,陆子期仅仅做了一年半的知县就连升数级并不全是靠关系走後门,的确还是有拿得出手的政绩支撑的。
只不过,在到任仅仅三个月之後,便又一纸调令去了京城,进入掌管军机要务的‘枢密院’任握有实权的朝官儿,可就……唯能说是朝中有人好办事,高干子弟有肉吃了……
宋小花一行好容易从北边晃到了南边,还没等见着陆子期的面儿,便又直接掉转车头开始往东进发。这一番迁徙足足用了将近六个月的时间,横跨了大半中原的版图。宋小花是游山玩水遍览大宋美景,痛痛快快地享受了一次万里江山自由行。
陆子期本来是想给妻儿买一个随身丫鬟再雇个精壮侍卫以照顾保护,但被宋小花给拒绝了。理由是日常家事早已做得习惯,用不着再专门弄个陌生人伺候,反倒别扭麻烦。而且他们老马破车的一看就是没有任何打劫价值的穷人,再说有宋无缺这个威猛堪比狮王的家伙跟在一旁,等闲小贼哪个敢来招惹?换句话,敢来招惹的必然是杀人越货吃撑了没事干随便挑个路人练刀玩的土匪山大王,那就算有保镖也不过是多个人一起翘辫子而已……
见她这麽坚持,陆子期考量一宿後便也没有再勉强。只是给宋小花详细绘出了必经的路线,然後沿途安排好驿馆的接应事宜。
於是每到一地,都会有早已备好的食物马车等必需品等着,稍作休整,用上几日游览一遍当地风光後,再继续上路。
除此之外,还会有一封陆子期的亲笔信。
内容基本上很繁杂琐碎,无怪乎路上碰到刮风啦下雨啦行程受了耽搁,天气冷啦热啦要注意增减衣物,这个地方哪哪好玩啥啥好吃什麽东西具有购买纪念价值……
偶尔也会寥寥几笔提一下家中的人物有些什麽喜好,京城世家有些什麽规矩等等。另外,若是碰到陆家老爷子想当年曾经生活战斗过的地方,则会点上几句,类似于老爷子有何战功有何政绩,是喜欢当地的美食还是风俗还是美丽的姑娘……
而宋小花在阅後会回书一封让驿站快马送出,信中也全是些罗嗦小事。
比如宋无缺又吓趴了几个胆小鬼,某天半夜跑去驿馆的厨房偷肉吃,弄得第二天厨子以为闹了鬼;陆淩学会了两位数的加减法、识了多少个字、背了几首诗,长高了多少、长胖了多少、长帅了多少、勾搭了多少无知纯情的女娃娃;她宋小花闲来无事女扮男装纵横江湖,是如何的英俊潇洒风流倜傥每过一处都能让无数少女的芳心稀里哗啦碎了一地……
每封信都是她与陆淩两个人共同完成的,小萝卜头会说些诸如吃喝玩乐的事情,碰到不会写的字或者表达不出的场面就用画的,绘画方式自然是陆子期看了直摇头的四格漫画。偶尔,宋无缺也会跑过来拍上一个黑糊糊的爪印……
有着这样的情感维系,虽然一别半年思念蔓延,倒也并不觉得有多难熬,除了夜深人静孤枕难眠时会觉得一点点饥渴……
快到京城时,陆子期留下的一封信里说起家中要为他们挑选伺候丫鬟的事,问宋小花有没有什麽要求。
宋小花非常大度地提笔一挥:没啥要求,只要不比我高、不比我瘦、不比我白、不比我皮肤好、不比我身材好、不比我漂亮,就行!
又行十余日,终於抵达通往汴京的最後一个驿所。陆子期在这里留下的东西很多,有给宋小花和陆淩里里外外从头到脚的衣帽鞋袜首饰配饰,还有几份包装精美的珠宝玉器古玩字画。
至於书信上则除了交待一番介时进城还家的诸多安排之外,末尾还有一行小字:丫鬟一事,暂无果,盖因符合要求者,甚难寻。
宋小花郁结,吐血……
作为经济人文等各方面相对而言皆很发达的北宋的首都,汴梁的热闹繁华自不必多言。
宋小花和陆淩还有宋无缺坐着一辆陆子期专门安排驿馆准备的透着一股低调奢华味道的宽大马车,缓缓通过巍峨的城门。
刚入内,便有一青衣小厮迎上前来,恭恭敬敬打了个揖,说是二公子吩咐在此等候,给二奶奶和淩小少爷带路的。
那一刻,宋小花才真真正正有了要入豪门的感觉,心中不免有几分紧张,不过更多的则是好奇,毕竟这样的官宦世家深宅大院只在电视上看到过,没想到有朝一日能亲身体验并且成为其中的一员,委实有些小兴奋。
至於那些个宅斗家斗窝里斗什麽的,她倒还真没怎麽放在心上,因为有冬青在,她的冬青……
一路南行,约莫两刻钟的功夫後,马车停下,传来小厮的声音:“二奶奶,淩小少爷,陆府到了。”
随即,车帘被从外面掀开,一个圆圆脸盘笑眼眯眯十三四岁丫鬟装扮的小姑娘,向着宋小花伸出半臂。
宋小花愣了一下,然後才学着慈禧老佛爷的架势搭着这截白嫩莲藕似的小臂,一手牵着陆淩,低头慢慢下了马车。
还没站稳,便听一声尖叫,然後只觉手下一空,竟是窜出来的宋无缺将小姑娘给吓了个跟头。
宋小花连忙让狗儿坐好,正想把这个被吓得惨白了一张小脸的可怜人拉起来,顺便赔个礼道个歉,却不妨她抢先一骨碌翻身跪起,抖着肩颤着声:“晓烟该死,请二奶奶莫要怪罪!”
宋小花默了一默,心里暗叹了一口气,便只是做个样子虚抬了一下手,和颜悦色道:“罢了,这本不能怪你,晓烟是吧?快起来。”
晓烟泪眼汪汪满是感激地连声说了好几声谢,这才站了起来,勉强扯了个笑,眨眼间便重新恢复了持重的仪态。
照旧还是端着架子让她扶着,宋小花抽空瞄了一眼在朱红大门前立着的几个青衣小厮,只见人人像是什麽都没发生过似的垂手而立目不斜视,淡定非常。即便有两个明显被宋无缺给吓了一跳,但也只是眼睛圆了一圆,别的就没有任何异样了。
连门卫保安都这麽训练有素,不愧是真正的高干家庭啊……
宋小花心中正自感概,耳边忽听急促脚步声响起,七月骄阳晃得眼前一花,再定睛时,一个长身玉立的英挺男子便直直映进了瞳仁。
玄色长衫外罩雪色轻纱,腰间丝绒长穗垂至身侧,随着行走带起的疾风左右摆动,乌发以白玉簪束起,一丝不乱的鬓角带着隐约的汗迹,剑眉朗目鼻直口方,贵气内敛沉稳练达。
“爹爹!”陆淩迟疑了一下,方一声欢呼扑上前去:“爹爹,你怎麽跟以前不一样了?”
“那淩儿还能认出爹爹来?”
“因为爹爹是淩儿的爹爹嘛!”
陆子期俯身将打扮得粉雕玉琢的糯米团子抱起:“淩儿,你又重了。”
“因为淩儿长大了啊!”
说话间,来到一直浅笑不语凝目而望的宋小花面前,陆子期顿了一顿,微微吸口气,温言轻语:“来了?”
“嗯,来了。”
“路上可平安?”
“嗯,平安。”
“随我入府吧!”
“嗯,好。”
简单到贫瘠的语言,平淡到毫无涟漪的情绪,但,偏生能让周围的酷热都仿若消散了几分。沁入心底,解相思。
吩咐晓烟带人去将马车行李做安顿,陆子期抱着陆淩,与宋小花并肩入朱门。宋无缺自行跟上,昂首阔步顾盼禆睨。
陆家以战功兴起,宅院布局四四方方大开大阖。陆家又以文职而盛,装潢陈设精巧细致匠心独具。小桥流水雕栏玉砌在朴实大气的空间里相得益彰融合得天衣无缝,平添厚重而不见浮夸。
宋小花虽然一路上大开眼界见识了不少大户人家的富丽堂皇,然而终是不能与三代皆在皇城任高官的陆家相提并论,当下就被震撼了个‘内牛满面’。
陆子期一偏头,见她扭曲着一张脸不由纳罕:“遥遥你怎麽了?是不是太热,觉得不舒服?”
“不是……”宋小花咬牙切齿压低了声音:“你家这麽有钱,当初居然还为了一件衣服一顿饭跟我发脾气!”说着,还伸手在他的胳膊上轻轻拧了一下。
陆子期无语,都多久前的事儿了,这丫头还真能记仇……
眼见正厅在前,就势将那只柔软小手握在掌心,两人相视一笑。
陆拓,字展之,开国大臣‘安国公’陆武之长房嫡子,如今陆家绝对的掌门人。
出生在军营,自幼随父四处征战荡平狼烟。十二岁曾率百人精锐骑兵深入敌腹,斩首千余,烧粮草,破敌阵,少年将军名噪一时。父闻讯大悦,当即决定将其原先表字‘守成’更改为‘展之’,意‘斩尽敌之头颅’也……
弱冠时,天下定,随陆武入京,承父荫,入朝为官。
年至不惑,父寿终正寝,袭爵位。
官场沉浮数十载,从六品闲差到官拜一品太子少傅,从一介武夫到天子之师,权倾朝野。
两年前,忽萌退意,请得圣恩,卸去诸多职衔,唯留‘安国公’之爵,颐养天年。
生性不羁,人品风流,有一妻四妾。然则对妻甚是情重,二十年前发妻病逝,妻位一直空悬。
共育六子四女,样貌才学皆上乘,个个声名在外。然则唯有两名嫡子最得其心,最受器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