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嫁個北宋公務員 — 第五章(4)

元昊已别过脸,又从一旁拿过一个卷轴:“这是我答应了要给陆兄的谢礼,劳烦嫂夫人带回去给他。”

一句‘嫂夫人’,让宋小花的嘴角又开始抑制不住地使劲抽搐。

“你自己给他去,我又不是信差!”

“我也想啊,可惜没时间了。”元昊无奈地摊摊手:“一会儿我就要走。”

“走?去哪儿?”

“继续北上。”

“再往北?那不就是……辽……?”

“对。去看看那儿的草原和大漠,再写一本游记。”

宋小花一愣:“哦……那……你回来的时候,还会路过这里吗?”

虽然只有短短两个半天的相处,但毕竟,他是她在这里正式认识的第一个朋友。忽闻要走,总是难免有些不舍的。

元昊敛了笑意,凝眸:“如果你想我路过,我便路过。”

宋小花再度愣住。

暗示?挑逗?!勾引?!!

可他的神情却偏偏又是那样的一本正经,倒弄得她很是‘龌龊’一般……

“因为……我要还你书啊!”

“噢,说的也是。”元昊垂下眼睫,深表了解地点点头:“恰巧我也借了陆兄的一本书,走得匆忙,还没有机会看。那麽,便也留待我回程路过之时,再还吧!”

“好啊!一言为定!”

“一言为定。”

起身,击掌,为誓。一如那日初见。

分开後,元昊照旧立在窗前,目送宋小花离开,单薄的身影,不再横冲直撞,倒显得有几分……落寞。

是,为了自己吗?

狭长的眼睛在夕照下微微眯起,那眸子,竟像是带了几分琥珀般的颜色。

尚未见到她,便已知了她的身份。因为那成衣铺子试衣间的帘幔,委实一点儿也不隔音。

听那老板恭恭敬敬地唤她‘陆夫人’,挑帘而出时,看到的却是个少年郎。

虽其貌不扬,但那慧黠灵动的气质,却偏让人一眼难忘。

看到那双依然红肿着的眼睛,心中不由一动,定是受了什麽委屈吧?

不知怎的,居然兴起了想要走近的念头。

一个下午弹指即过,与她相谈竟丝毫不觉时间的流逝。

这个女子,与之前所遇到的,全都不同。

第二日,依约前来,又发现她果然是识得字的。那本凝结了自己心血的游记,总算可以名正言顺地赠於她。不出所料,她很喜欢。

第三日,心里隐隐多了一丝期盼。结果,没等到她,却等来了她的,夫君。

陆子期,此间的县令。上任短短一年的时间,政绩斐然,在百姓中的口碑也是极好,再加上似乎有些家世背景,前途必不可限量。

闻名不如见面,果是器宇不凡,绝非池中之物。

一个‘偶遇’,一番倾谈,直抒胸中块垒,酣畅淋漓。

此人,于公於私,值得一交。

第四日,随陆子期到家中取那在谈话中所提及的珍品‘孤本’。不出意料地看到了她,换了女装,面目全非的她。那样的狼狈,却透着一股真实的可爱。

那个药方,是陆子期故意让他看到的,他便也顺水推舟做了‘好事’。

本是想着要为她出口气,在这个地方,能害她哭红了眼睛的,还能有谁?

不过,看在陆子期与自己这麽投缘的份儿上,暂且就这麽算了吧!

更何况,这个人,英华内敛遇事沉稳,於不动声色间亮明了身份,轻易便化解了一场极有可能充满了尴尬和难堪的危机。为人光明磊落,处事圆滑老辣,实在难得。

最重要的,是这份常人所难有的胸襟气度。有这样的夫君,她应该会幸福吧?

陆子期,但愿,你我永生不要为敌。

但愿,你不要给我任何带走她的机会……

向着那个身影离去的方向再看一眼,元昊探手,关窗。

陆子期看着面前的字画,哭笑不得。

画是好画,字也是好字,可是,却远远抵不了那个‘孤本’呀!

元昊……

明明是个磊落洒脱的昂然男子,偏偏又总是能做出一些虽无伤大雅却让人恨得牙痒痒的事情来。

之前,故意在给他的药茶方子中少写一味,害他苦得几乎五脏六腑都拧在了一起。

现在,又‘连坑带蒙’地拐走了他费尽心力才弄到的绝世‘孤本’。

这个家伙,肯定早就打算好了今日下午便要启程的,就在昨天见到他的那一刻起……

那场在茶楼的‘偶遇’,大家心知肚明。

本以为在仓促之间与他相见,总或多或少会露出些或者惊讶或者愧疚或者尴尬或者张惶的神色来,孰料,竟连一点儿的不自在都没有。

坦坦荡荡起身相迎,像是早已知道了他会来。相较之下,他的那点儿心思倒显得小家子气了。

遂放开心胸,一番彻谈,惺惺相惜,相见恨晚。

这个人,眼光独到,见解犀利,胸中自有丘壑。

且书画造诣非浅,行文时挥洒自如,就连字迹都能任意更改,几乎没有破绽。

世家子弟,高官显贵,他即便不认识却也大多知晓,然而此等人物,竟为何从未曾听说过?

原打算留待日後慢慢探查,谁曾想,居然就这麽一声不吭地,走了……

陆子期长叹一口气,卷起字画。罢了罢了,事到如今,也只有相信那人与遥遥做下的承诺,等回程路过时再与其计较……

只不过,为何事先竟没见到此人的通关文书?那辽邦之行,又当真仅是为了再写一本游记而已麽?……

还有,遥遥……

他不可能得罪过元昊而不自知,所以,两次的略施‘薄惩’,难道都是因为……

起身,推门,陆子期望着那扇窗所透出的一点亮光,唇角渐渐勾起。

无论如何,此事,暂且告一段落。

有了她的日子,还真是堪称精彩纷呈啊……

而此时此刻的宋小花,则委实郁闷憋屈得紧。

她被忽悠了,她被那两个男人当白痴给耍了!

本来嘛,这世上怎麽可能会有那麽巧的事情,自己的丈夫竟和自己的‘情夫’忽然之间成了朋友?

呸呸呸,这个比喻,真烂。

把那卷轴交给陆子期的时候,她就知道自己是头猪,彻头彻尾的大笨猪。

之前想好的类似於,恰好去抓药的时候在街上碰到元昊啦,或者元昊下午又特地登门道别啦之类之类的藉口,压根儿就用不上。

陆子期那副泰山崩於前而面不改色的淡定神情,摆明了就是知道所有前因後果的!早就知道!说不定,从她和元昊第一次在成衣铺子遇到的时候起,他就知道!

对对对,这儿是他的地盘,他一定有无数的耳目。

遍布全县如蜘蛛网一般的资讯网路,地下特工,监视器,窃听器,FBI?……

打住打住,越想越不靠谱了。

总之,至少,今儿个白天的那一幕,那让她丢人丢到姥姥家的那一幕,确定一定以及肯定,是这两个男人合夥唱的一出戏!真是唱念坐打俱佳啊,都可以去拿奥斯卡影帝了!

就只有她这头猪被蒙在鼓里。

宋小花恨恨地捶了摊在桌子上的那本书一下,以泄悲愤之情。

惊得宋无缺睁开了两只黑溜溜的小眼睛盯着她看了好一会儿,见她坐在那里再没了动静,才‘哈秋’打了个喷嚏,换了个姿势继续睡。

宋小花瞪着油灯中的火苗直瞪得两眼泪长流,终於下了决心。

披了衣服走出来,愣住。

月凉如水,一袭白衣立院中。

“你怎麽……”

“你怎麽……”

异口同声。

“我……”

“我……”

像是男女二重唱,宋小花‘噗哧’一下笑出了声。

陆子期也随之展颜:“这麽晚了,还不睡?”

“你不是也没睡?”

“我,惯了。”

“其实我以前,也很晚才会睡。”

“为了看书?”

“有的时候……”宋小花挠了挠头:“事实上,也谈不上是看书,我只不过是……勉强认识一些字而已。”这不是谦虚,是大实话。她现在的水准,的确也只能算得上是刚刚脱离‘文盲’水平线。

“已经很不容易了。谁教你的?”女子不能上私塾,所以,除非大户人家请西席来单独教授,否则,一般的女子是没有可能识文断字的。

“我……偷听的,趴在我们那儿的学堂外面偷听了一些。”

陆子期不由得莞尔:“原来是这样……”思量少顷:“我那儿有一些书,你如果有兴趣的话,可以随意翻阅,碰到不会不懂的,便来问我。”

宋小花眉开眼笑地点点头,一眨眼却又僵了神色。

“怎麽?有何为难之处麽?”

“不是……”深吸一口气,宋小花咬了咬牙:“我瞒着你跟别的男人私下里……那个……见面,是我不对,我道歉。但是你一定要相信,我和他只是聊聊天而已,他走南闯北见多识广的,知道很多事,外面的事,我想要多了解一些……不过,依我看,我和他究竟做了些什麽,你应该清楚得很。说不定,就连我们说的每一个字你都知道得一清二楚……”

“这怎麽可能呢?”陆子期失笑:“我之所以会知道,纯粹只是机缘巧合而已。总之……我知道了但是没有让你知道我知道,确实是我有错,我也向你道歉。”

他一串绕口令一样的话,终於逗得宋小花笑了起来:“这麽说,我们又扯平了?”

“好像是。”

“那……”

陆子期微微笑着:“那麽,为了让我们不要再一直互相道歉,从今以後,彼此坦诚,不要隐瞒,好不好?”

“好!”

不需说‘一言为定’,不用击掌为誓。好,便是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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