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车颠覆地行走着,伶月薇和澰笙坐在马车里,他们并没有聘请马夫,一来以澰笙的身份聘请一个不明来历的车夫并不安全,二来驾车这种事用灵力就能搞定,又何必浪费钱呢?
「月儿,如果你累了就先睡,还有大概一个时辰才到皇宫。」
伶月薇摇摇头,「不用了。」
她满脑子都是今天早上在客栈房间里的纸条,她明明记得在睡觉之前是没有的,怎麽醒过来以後忽然就多了这麽一张纸条呢?留纸条的人让她小心身边的人,以及做的决定,她身边的人...谁?是歆蕊,夜希澈,师父,还是澰笙?还有,留下纸条的人又是谁呢?
伶月薇握紧了衣袖里的纸条,上面的字迹是豪气的,估计应该是男子的字迹,「澰笙,昨日晚上我睡了以後,你有没有进入过我的房间?」她顿了顿,「又或是你有没有见到别人进入我的房间?」
澰笙不由得失笑,「怎麽可能,一来,我大晚上跑去你的房间不是很惹人非议吗?而且如果我真的那麽做了,不就是在损害你的清誉麽,你以後还怎麽嫁人?二来,如果大晚上的,我看到有男子进入了你的房间,傻子都会阻止他,保护你吧?」
伶月薇呆了呆,「也对,那麽...到底是谁留下了纸条?」
「什麽?你刚才说了什麽,我没听清楚。」
伶月薇摇头,「没事,我就先睡一会好了,到了你就拍醒我吧。」反正现在空猜想也是没用的。
「好。」
伶月薇很快便沈沈地睡去,澰笙看着她安静的睡颜,从储物空间里拿出了一条毡子披在伶月薇的身上,轻轻地叹了口气,这女子...该说她没有防人之心,还是她根本就没把自己当男子看待呢?
澰笙一惊,他为何会为了这件事而感到挫折,遗憾...难道他喜欢上了这个古灵精怪的女子吗?他温柔的目光落在伶月薇脸上优美的弧线上,罢了,这种事,以後不也就能知道答案了吗?反正她已经答应陪在他身边了。
半个时辰过得很快,当伶月薇醒过来的时候,马车早已停下脚步。
伶月薇揉眼,「到了啊...」
澰笙点头,「对,已经到了进皇宫的密道了。」
伶月薇抓起身上的毡子,放到一旁去,「到多久了?」她瞄瞄毡子,「这毡子是你给我盖上的?」
澰笙把毡子收回储物空间里,「我怕你着凉。」他看了看外头,「也不是到了很久,大概半个时辰而已。」
伶月薇惊醒,「我睡了一个时辰?你怎麽不叫醒我?」
澰笙微笑着眨眨眼,「你睡的很熟,我不忍心叫醒你。」他跳下车,伸出手,「下来吧。」
伶月薇假装叹气,「你啊,就继续调戏我好了。」她把手搭上澰笙的手,也跟着轻轻一跃,跳出了马车。「对了,你刚才说这里是哪?」
澰笙走在前头,「这里是通向夏泷殿的密道,也就是通往皇帝寝宫的地方。」他指了指左边的那条分岔路,「这边。」
伶月薇惊讶地道:「通往皇帝寝宫的地方?你居然把密道的确实位置告诉我?」
澰笙头也不回地走着,淡淡地言:「我相信你。」
伶月薇眼眸一暗,相信她吗?只怕她要让他失望了...
澰笙停在一条梯子前,「月儿,你先上去,我会在你上去以後跟着一同上去的。」
伶月薇点头,「好。」
她慢慢地往上爬,愈上的深,周边的环境就愈黑,後来,她感觉到前面有什麽挡住了路,她就知道这,便是密道的出口。於是她伸手用力一推,看到了光亮。
伶月薇爬出密道,打量着澰笙的寝宫,原来密道是被藏在了龙床底下。
「皇上,皇上!您可回来了,您真是急死奴才了,这已经比约定的时间晚了半个时辰,外面的大臣都在吵着要见您呢!皇上...」小叶子听到了巨大声响以後匆忙地冲进来,却见伶月薇站在龙床的旁边,「你是哪位,皇上呢?」
伶月薇启唇,欲说什麽,此时澰笙爬了上来,「小叶子,别吵了,朕在这。」
小叶子松了口气,连滚带爬地过去澰笙的身旁,「皇上,您终於回来了,外面的大臣都在闹着要见您,您再不回来奴才可就撑不住了。」
澰笙淡漠地点点头,伸手按下按钮,关上密道,转向伶月薇,笑道:「月儿,你先躲到屏风後,我喊你的时候你再出来,好吗?」
不理会小叶子的目瞪口呆,伶月薇点点头,快步走到屏风後。
小叶子紧张地看向澰笙,那个被喊作月儿的女子到底是谁,竟然能让皇上放下身段,笑着跟她讲话?刚才他那麽无礼,不会得罪了那位姑娘吧?若她是皇上心尖上的人儿,那他不就完蛋了?「皇...皇上,刚才那位女子...」
澰笙瞥了小叶子一眼,小叶子立刻乖乖地闭上嘴巴。「来人,宣各大臣进殿。」
不消一会,大臣们便进了殿里,向澰笙行礼,「皇上万岁万万岁。」
澰笙坐在床上,挥挥袖子,「都起来吧,朕这几天有些不适,真是有劳众卿家替朕处理政事了。」
司徒祖擦擦手心上的汗,「皇上,您没事就好了。」
澰笙挑眉,「哦,司徒宰相何出此言?」
「这...」众人一脸迟疑。
伶严行叹气,「皇上,您这几日都在消息,也难怪您不知道。外面都在传您得了大病,怕是...怕是离大去之期不远了啊!」
众人抬头细细地打量着澰笙的表情。
伶月薇站在屏风後悄悄暗笑,大去之期?真是难为伶严行讲的出口。
澰笙皱眉,大去之期?「你看朕,像是离大去之期不远的人吗?」
大臣们跪下,「皇上息怒。」
澰笙摇头,「罢了,你们都下去吧,朕累了。」
「是的,臣告退。」
待所有的大臣都离开了夏泷殿後,澰笙才让伶月薇出来。
「你也下去吧。」
小叶子又偷偷地看了眼伶月薇,「小叶子告退。」
「等下,小叶子,你去派人打扫打扫夏煌殿,随後再派几个信得过的婢女过去。」
小叶子悄悄抬头,「皇上,这是要让这位姑娘住进去吗?」
澰笙红了脸,「多事,让你办就去办,在这牢骚什麽?」
小叶子偷笑,「是,皇上。」
皇上让这位姑娘住夏湟殿,那不就是代表後宫终於有主了吗?
小叶子想到此,忍不住又一次偷笑。
澰笙咬牙,「小,叶,子,你还不走?」
「是,是,小叶子告退。」
小叶子向伶月薇眨眨眼,随即转身离去。
澰笙在小叶子离开了以後明显地松了口气,「月儿,让你见笑了。」
伶月薇摇头,「不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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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向不近女色的皇帝澰笙从宫外带了个绝色女子进宫的消息很快就传了开去,有人说她会是未来的後宫之主,也有人说她是别国派来的奸细,还有人说她是别国为了示好派来和亲的女子,只是当三个月後,帝王领着她出席寿宴的时候,谣言自然不攻即破。
「皇上,这女子是...?」
众臣终於忍不住开口问道,澰笙轻轻一笑,看了一眼站在自己身旁,戴着黑色面纱的绝色女子,「她是月儿。」
被点到名的伶月薇朝着大臣们微微点头,看得大臣们一阵口乾舌燥。
虽然看不到这面纱後的容貌,但是单单看着这外露在外的一双黑眸,以及那藏在纱衣之下的美好曲线,就已经足以让大臣们涶延不已,当然,也包括其他亲王。
「王兄,月儿就拜托你了。」
澰笙向刘王轻轻点头,便返回了大臣们所在的位置。
「好一个绝世女子。」
英王猥琐的眼神毫不掩饰地在伶月薇的身上流连,一旁的刘王忍不住道:「王弟,这好歹也是在大庭广众之下,你好意思这样调戏女子?再说了,即便不是在大庭广众之下,也不应如此。」
英王冷哼了一声,把视线移走,刘王这才松了口气。
伶月薇往四周随意地看了眼,却在一个不起眼的角落里发现了一个熟悉的身影-夜希澈。
他怎麽会在此?
当下不禁开口问道:「那边角落的...是谁?」
刘王跟着她的视线看过去,觉得自己应该回答她,「...月姑娘,那是寒王,夜希澈。」
她不敢置信地瞪大了眼睛,「寒王?」
她一直在想,即便自己成功地勾引到澰笙,他肯让位又如何,夜希澈又能用什麽身份当上皇帝,怎麽让大臣们信服与他?
没想到,倒是自己多虑了,他,竟然会是亲王,最可怕的是,他一直都没告诉她他的身分。
思及此,她的眼神不由得黯淡下去。
也对,她一直都没问过他的身分,他又何必告诉她?
伶月薇,你只是一颗棋子,一颗甘愿为他所用的棋子,别以为自己有多重要。
英王又冷哼了一声,「废物一个,有何值得美人你注意的?」
她这才回神,「废物?什麽意思?」
「寒王,从小生性冷漠,不爱说话,为人木纳,丝毫不懂得讨好先皇,到如今还没立过功绩,这还不算废物?」
英王不屑的语气令她惊讶,夜希澈为人木纳,不懂讨好别人?
怎麽可能?他到底在干什麽?
一个念头从她的脑海里闪过,莫不是,他,其实一直都在韬光养晦?
「这样啊。」
澰笙走到伶月薇的身边,笑着说:「看谁看得如此入神?」
他顺着她的目光看去,「哦,你看的是三弟?」
他压低声音,「你就不怕我吃醋?」
伶月薇无奈地叹气,「笙,你别耍我了。」
他低笑起来,拉着她往座位上去,见她安坐好了,方才坐下。
「赐座。」
大臣们随即入座,一双双眼眸细细地打量着伶月薇,却又在她抬头的瞬间低下头,装作没事。她只有叹叹气,继续享受晚宴,不再理会大臣们的目光。
见此,大臣们抬起头来,用疑惑的目光紧盯着伶月薇,这女子到底是谁,能得到君王如此温柔的对待?这种相处模式,是他们从未所见的。
离後宫有主的日子也应该不远了。
伶严行紧盯着前方那苗条的身影,那是他女儿没错吧?可她又为何会在此?
当下便举起酒杯,站了起来,「祝愿皇上生辰快乐,快些收复失地楚城一带。」他意味深长地看了看伶月薇,「也恭喜皇上寻得如斯美人。」
他爽快地把酒喝完,转向伶月薇,「不知臣等可有机会见见月儿姑娘给皇上的寿礼?」
「对啊...」
赞同声逐渐增加,所有人都在以期冀的目光望着伶月薇。
澰笙的眼眸一沈,用担忧的眼神望着伶月薇,她微微一笑,「月儿愿为皇帝献上一舞。」
别的大臣不知伶月薇的身分,自然是万分期待的,只是伶严行跟澰笙是清楚的,又怎麽可能不知伶月薇在舞蹈方面是零天份?就连坐在最角落的夜希澈也微微变了脸色。
澰笙虽如此想着,却还是道了句好。
伶月薇立即点点头,领着人下去准备。
不消一刻钟,她便换好了飘逸的黑色舞衣,缓缓走到大殿之中,却未见乐师。
在众人疑惑的眼神下,她狡黠一笑,「不知月儿可有机会让皇上代为伴奏?」
此话一出,吸气声随即在殿里响起,不会吧?这月儿姑娘居然还敢让皇帝替自己伴奏?
不料澰笙竟笑着点头答应,从一旁的侍女手中取过玉箫。
一曲荡人心魄的箫声轻扬而起,众人都屏息静气,紧盯着殿中央的佳人。只见她轻拂寛松的轴子,缭绕的长袖左右交缠,时而折腰,时而抬头仰望,舞步快而不乱,每一步,每一个动作,都能做得十分到位,有力。她目无表情地俯视众人,宛如天神般出尘脱俗,王者般淡漠,就好像她本应如此,看得众人都几乎忘了呼吸,谁都没注意到角落的那边有人把杯子给捏碎了。
伶月薇的目光掠过夜希澈,却见他眼眸中晃着一团火,当即移开目光,不再看他。箫声骤然转急,她以右足为轴,娇躯随着箫声加快的速度越转越快,黑色的纱衣从风飘舞,伴随着音乐的停止,她藉着刚才快速旋转练起来的速度,凌空飞起,在空中上下旋转了三下,最终䊹足点地,神秘优雅,恍如隔绝尘世的黑莲花。
「髣佛兮若轻云之蔽月,飘颻兮若流风之回雪。」英王最先反应过来,「跳得实在是太好了。」
「谢英王夸奖。」
大殿里给伶月薇的惊叹之声不绝於耳,她走到澰笙的跟前,「不知皇上对这份礼物可满意?」
澰笙笑道:「自然是满意极了。」
她点点头,「那就好,月儿也累了,就先下去休息了,不扰各位尽兴。」
伶月薇拖着疲惫的身躯走出大殿,在松了口气的同时,她的身子往後倒了下去,她原以为身後肯定会传来疼痛,却倒在了某人温暖的怀抱里。
她睁开眼睛,熟悉的墨香让她肯定了心中的想法,「夜希澈...」她摇摇头,「不,现在该喊你寒王了。」
夜希澈低下头,看着她疲倦的脸容,「你这是在怪我没有告诉你?」
「我哪敢?」她扯开一个微笑,「您可是寒王殿下。」
他横抱起她,「我送你回去。」
「不用麻烦寒王殿下了,小女子自己回去便是了。」当下便挣扎着要下去。
他挑眉,「你再动我就亲下去了。」
伶月薇一惊,「你敢?」
「我可是『寒王殿下』,你说,我有何不敢?」他刻意加重了寒王殿下的语气,感觉到怀中的人儿不再挣扎,方才满意一笑。
良久,他忍不住开口问道:「什麽时候学的跳舞?」
她别过头,「关你什麽事。」
他沈默,「那只舞叫什麽?」
「不知道。那是我内心深处的记忆,我只是顺着记忆把它跳出来而已。」
这次伶月薇倒是不再赌气,乖乖地回答。
他目光一沈,内心深处的记忆?
那只舞,怕是不简单。
「好了,把我放下吧。」她看了看面前灯火闪耀着的大殿,缓缓地说道。
他正想着要不要把伶月薇送进殿里,歆蕊便已经冲了出来,却在看到夜希澈的时候,笑容明显地一僵,却又极快地恢复原样,他怎麽在这?
「主子,您回来了。」尽管如此,歆蕊还是装成平常的模样。
「自己人?」
夜希澈微微皱眉。
「嗯。」
伶月薇见到歆蕊的时候,明显地松了一口气,竟是晕了过去。
夜希澈低下头看看怀中的人儿,有种哭笑不得的感觉,他抱着伶月薇走到殿里,轻轻地把她放到床上。正欲离开,歆蕊却开口道:「我不会再让你接近主子。」
他疑惑,「为何?」
歆蕊冷笑几声,「你自己做过的事,自己清楚。」她指指大门,「不送。」
「好。」
在他离开的那一秒,他还能清晰地感觉到身後那道冷冷的目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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