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来赵阡陌想戴鸭舌帽跟太阳眼镜,随传知书出去接死小孩,可传知书坚决不让他出去。赵阡陌,朋友。死小孩,朋友。这天还真是热闹,若Jupiter其余的三位、他们的女友妻子跟当年的女经纪人Liz都到了,就真正是人齐。现在的经纪人是男或女,姓甚名谁,传知书都说不出,单只记得那时Jupiter的主经纪人叫张立军,是个四十岁左右的男人,老是穿铁灰色的西服跟戴着名贵的钢表,谈吐大方,眼光又准,捧红不少歌手组合;Liz年纪很轻,比一般的女歌手还美丽,是张立军一手培育的接班人。可是大概五年前,张立军被揭发跟公司的其他高层贪污,虽不至鎯铛入狱,也自此沉寂不少,转战电台,Jupiter也换了唱片公司。
说好不再多想赵阡陌的事,传知书步出升降机,从外套的里袋掏出早已卷好的薄荷烟跟打火机,吸几口烟提神,就见死小孩坐在大厦外面小公园的长椅,四处张望,一副既愉悦又小心的样子,方见到传知书便提起本来住在大腿上的白纸袋,站起来大动作挥手。
死小孩没近视却戴上一副无框眼镜,像个一等一的乖乖学生,双手把白纸袋奉上给传知书,他不经意掠了一眼,见里面确有几本熟眼的散文集,还有两个礼盒:一盒是综合曲奇,另一盒是参茸海味,加起来跑不掉要一两千块。
传知书曲起指敲了敲死小孩的後脑,低斥:「该死!只叫你上来吃顿粗茶淡饭,谁叫你买这有的没的东西,钱都浪费了!」
「我、我……」死小孩平日的伶牙俐齿与顽劣都不知跑到哪里去,只余一身水秀,好一个从校园走出来的乾净少年,微红着脸,托了托眼镜:「那我第一次上你家,会见到你父母,不买点东西我过意不去,反正不是很贵。」
传知书烦得连抽烟的心情都没有,直接把烟塞进死小孩的唇间,粗鲁地坐上长椅,白纸袋放一边,翘起二郎腿:「你未来两个月的午饭跟下午茶我包了,想吃饭就去店里找我。真是的……我传知书是什麽人!我三十岁,我三十岁都没买过这样贵的礼盒送人,现在就被你这臭小子抢先!」
赵阡陌不知吃错什麽药,想不到死小孩也是。
死小孩站在他面前,乖顺地抽着薄荷烟,探问:「你真的不高兴吗?」
传知书又心软,想这孩子向来不知世故,且家人待死小孩向来冷淡,只拿物质去满足他,害他不知世态炎凉,连好人坏人都分不清,一有人对他好,他就恨不得把自己有的都送给那人以作回报。
「不是生气,」传知书一手横在长椅背,托着头,还是笑了:「我是气你太容易对人好。死小孩……不,看在你今天这麽大手笔,就叫你史公子好了,让我这老人家告诉你,待你好的人不一定就是好人,所以你不必倾尽全力去回报。要学会见微知着,好好观察一个人的品性,才决定要不要对那个人好。」
死小孩闷闷不乐,一双水润清澈的棕眼带着几分怨怼:「真不知你不高兴什麽。以前我随便给不同女友买名牌衣服跟皮包,她们都是高兴的要飘上天,从来没人像你这样……」
「我又不是你女友。」传知书没好气地说,又捺着性子解释:「你也别太相信我,没准我一直都在骗你?而且我向来给你的都是小恩小惠,无非就是让你在我店里消磨时间、吃饭、抽烟,这些东西有更多人能给你。」
「你在骗我吗?」死小孩眨着眼,三根手指握着烟身,轻呼一口烟气时还稍为眯着眼,神态销魂,让传知书不禁一阵晕眩,又很快逼使自己清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