之二
我们晚餐吃了家乐福唯一一家进驻的铁板烧,回到民宿已经九点。
「这里的家乐福不同凡响,还真不一样。我记得之前去苗栗出差的时候,虽然那里不是很繁荣(很荒凉的意思),至少里头也还有王品旗下的品田牧场可以用餐。」
「这里是花莲。」
「不要用这种句子回我。小孩子抱怨读的学校太烂,也是用──没办法啊!这里是某某学校为理由。」
「没想到你介意这个,好意外。」
「难道你要我在企划案里写,附近的家乐福大卖场里只有一家铁板烧可以用餐,没办法啊!这里是花莲这种句子?不仅被退件,还大发慈悲的让底下的助理往上爬?」
在我字典里,可没有「慈悲」这两字。
「哈。」孙祈佑笑了声,然後接过我倒好红酒的高脚杯,随兴斜躺在民宿交谊厅,淡褐色的沙发上。
我轻轻摇晃高脚杯,醒酒,闭上眼轻闻气味。入口,甘醇中夹杂苦涩。其实我不喜欢喝酒,但那种发泄完情绪之後,应该要来口红酒的想法挥之不去,所以我喝了。反正红酒酒精量很低,难醉。
依旧是苦涩的让人备感寂寞。
「心情还不好啊?」孙祈佑撞击我的杯口,做乾杯的样子,他难得没有满脸笑意,只是静静的看着我,用一种放松的姿态。
「还好,没什麽。」我仰头喝光杯底的酒。
过了几轮,整瓶酒将近见底,虽然一半以上是我喝掉的。我看孙祈佑脸颊泛红,明白他不胜酒力,抬脚轻踢他,「你不会喝还喝?」
「你想喝,我就陪你喝,够义气吧?遇到人生一样衰的人,我们真该当好朋友。」
「朋友」是吗?我弯起唇角。
看他迷蒙的双眼,嘴里又开始嚷嚷有的没的,我起身抢走他手中的玻璃杯,「你醉了。」
「不用担心我,我还很清醒。」
每个酒醉的人都这样说。他拍掉我想扶他的手,迳自站了起来。脚步轻浮,左右晃着想走回房间休息。
我没有上前扶,只是默默地跟在他身後,打算等他跌了再帮他。结果孙祈佑顺利走回房间。
他的房间就在我的正楼下。
没有拒绝我的进入,孙祈佑只是看了我一眼,然後转头继续往他的寝室走。
书房的设计和我那边一样,我很好奇寝室是不是也一样?我意思上叫他一声,没反应,很好,那我就当他答应我参观了。
推开寝室门,入眼是深蓝色的床,床头前的墙壁挂了一幅放射状的七彩图,大约是他自己画的,左边是黑色的衣橱,床後有个小台子,还有一张个人座的小沙发椅,一旁是大大的落地窗搭上雪白纺纱窗帘,依旧是简洁的设计。
我记得孙祈佑说过,民宿主人来花莲这里开民宿开了许多年,他只要一放寒暑假就会来这里帮忙,直到他长大,无论是设备或是整体装潢都已经归类在老旧的范围,刚好由他亲手操刀,而设计师本人正趴在床上熟睡。
我小声骂他很脏不洗澡,外加偷踹几脚,将鞋子抹乾净之後便离开。
回到自己房间,我进浴室洗净身体,换上睡衣做到床上发呆。我掐红手掌,看着掌心慢慢褪回苍白。
吹了整个下午的海风,即使冲了澡,身上还是有淡淡咸水的味道。先洗澡再喝酒的计画中终究泡汤了。不过心底却没有遗憾的感觉,跟那个人一起喝酒,说实话我还蛮开心的。我搞不太清楚那是什麽感觉。
胸口闷闷的,心情有些雀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