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啥？」我慌张的放低音量。
「你反应很大欸，没有啦我只是有那样的感觉。」蓉华摆摆手，垂下眼。
我歪过头看向前方的杰利，他正勾着阿蕨的脖子，一定是阿蕨又说了什麽白痴的话。再回头看看蓉华，她盯着前方不发一语。
「你在烦恼这个吗？因为若彤喜欢杰利？」我们一起放慢脚步，我一字一字缓缓说，深怕自己说错什麽。
「不是。」吐出长长一口气，蓉华对我翻一个白眼，「谁在乎臭杰利啊？只是，我怕，你们会不会因为有若彤就不喜欢我了，我跟你们不同班而且……」我感到一阵撕裂，在她还没说完话就拉起她的手。
「你傻傻的！你以後不可以这样想。」激动的话一说出口，我感到全身都在发烫着。
阵阵海风，无法带走我身上的体温。
前方的大崇喊着好饿，仓仔很善良把手上的饼乾都分给他，我望见大崇那张稚气的脸庞染上一层喜悦，他抓抓自己的头发，跟仓仔说谢谢。
然後，他回过头。
像是在搜寻什麽。
当我和他的视线接触，他咧开嘴晃晃手上的饼乾，那模样百分之百是在对我炫耀，看着他丰富的表情我忍不住微笑，然後耸耸肩翻翻白眼表示我不介意。隔了几分钟的沉默，彼此都在思考什麽。
「欸小清，你有没有想过我们长大後会怎麽样？」蓉华将马尾往後拨。
蓉华成熟的语气让我明白她的认真，於是，我勾起她的手。
「长大後不重要，现在才重要。」
将她往前拉近男孩们嬉闹的圈子，他们转过头灿烂的对我们笑着，杰利帅气的弯起嘴角、阿蕨欠揍的露齿大笑、仓仔温柔的眯眼浅笑还有大崇可爱的傻笑。
「唉这世界因为你们都变单纯了。」蓉华轻叹一口气，但随即又气得跑去打阿蕨的头因为他说会叹气的都是老人。
我不懂心里闷闷的感觉是什麽，大家充满朝气的打闹声就像在我面前静音拨放，甩甩脑袋，那些嘻笑又像海浪般拍上我郁闷的心。
泡沫破开，豁然开朗，那样。
我想起若彤脸上的红润，还有她绽放的漂亮微笑。
但我也想起杰利莫名的温柔。
所有表情跟着海面荡漾，随着波浪起伏。
「欸小清。」一声叫喊让我回过神，发现原来我们到了往常的叉路口。
「掰掰！」对走远的蓉华、仓仔和阿蕨喊着，就怕他们听不见我。
回家的路上，大崇和杰利说着明天体育课要跑一千六，他们又在打赌了，如果这次大崇跑赢杰利，杰利就要请他吃一整个礼拜的冰棒，我朝大崇头上巴下去。
「吃太多冰小心肚子痛。」大崇闪躲我第二波攻击，我们吵吵闹闹的绕着冷静的杰利追赶，直到大崇冲进三合院的大门，他躲在石柱旁边，气喘吁吁的对我吐舌头，不甘示弱，我也对他做一个超级丑的鬼脸。
「唉呦小清，女孩子要矜持啦。」大崇妈妈走出来刚好看见我歪嘴又斗鸡眼，一脸惋惜的对天空叹气，大崇哈哈大笑的跟我们说掰掰。
「呵呵听见没，要矜持。」杰利用手肘撞撞我，我摆出一模一样的鬼脸，近距离观看後他撇开头对着空荡荡的街口大笑，我没好气的揉揉酸痛的脸颊，停下脚步等杰利笑完，他扶着水泥墙朝我走来，侧边的浏海已经完全盖住他的眼睛，轻轻一拨，我才看见他乌黑的双眼。
「你还记得，你问过我一个问题吗？」并肩走着，杰利狐疑的歪过头。
「我问过你很多问题啊。」他失笑，忽然抓起我的手腕，拉着我闪避一台从小巷子呼啸而出的机车，「吓死我了！你有没有看到他像一阵风咻的飞过去！」我手指比着刚刚那条巷子。
他望着我惊魂未定的表情，又忍不住挂上微笑。
松开我的手，再用那只手揉揉我的脑袋。
「有，我有看到。」温柔的语调让我对他愣愣的发呆。
「呃你说哪个问题啊？」推着我继续往前走，杰利用力的眨眨眼，像是要从某种状态回过神那样，我被他的话拉回。
「我们之中……有谁会先改变……的那个问题？」用力怔了一下，杰利停下了脚步，我没有察觉到他怪异的举动，所以当我回过头，毫无准备的对上他慌忙的表情。
「怎麽了？」马上走到他面前，我从没见过杰利像我一样的不知所措，晃晃他的肩膀，再用手在他眼前挥了又挥，「小清你怎麽突然提起那件事？」抛回给我一个问句，杰利下一秒将手插进口袋，戏谑的表情。
「因为，今天蓉华跟我说了类似的事，大概吧。」不确定的语气让杰利重重松了一口气，我疑惑的歪过头，他只是摇摇手，叫我别理他。大概跟他说了蓉华的烦恼，但我没有提起若彤那件事。杰利静静的听着，直到我们停在铁楼梯下。
「我想，她是在吃醋吧。」丢下一句话，杰利潇洒的转过身，用背影跟我说再见。
喔，连一个字都来不及回他，他已经消失在街口。
我丧气的回到家，有气无力的说了声：「我回来了」就进到房间将自己丢在床上。
蓉华说的话、杰利的慌张、若彤的害羞，画面和声音重复出现，让脑子和耳朵都乱哄哄的，我从床上跳起来，打开房间的窗户。
然後，我想起大崇在阳光下的笑容、大崇得意的表情和大崇小清小清的叫我。
他看见的世界比我们简单，也许就跟他画的涂鸦一样，纯朴却充满颜色。
不知怎地，因为一个笨蛋，我的心情竟然慢慢好起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