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懊恼的看着裂成两半的发夹,真麻烦。
「妈,厕所的夹子坏掉了啦!」她瞥了一眼我手中的屍体,悠闲的从爸爸的运动裤口袋拉出一百块。
噢不,我张开口。
「我不要。」这句话绝对不是我说的。我愣愣的望着妈妈淘气的双眼,「你刚想叫我陪你去吼!」世上怎麽会有心机这麽重的妈妈,我都还没问就被你拒绝了欸。我认命的回到房间把睡衣换下,然後站在客厅边缘。
「有其他东西要顺便买吗?」爸爸呆滞的一句话也没说,妈妈倒很开心。
「呦这麽孝顺,我来看看。」她起身走到厨房。
於是在夜黑风高的晚上,我独自骑着脚踏车,在心理默念等会要买的东西,临走前还很小心的把五百元塞进口袋,至於原本的一百块又被默默的塞回爸爸那。
顺着往学校的路骑,在经过校门口後的第二个街口转弯。这里就比较灯火通明了,我放慢速度,最後乾脆牵着车走。
小时後常常在超市玩捉迷藏,但每次男孩们太兴奋的叫喊让我们一下子就被赶出来。进到超市,我驻足在各式各样的零食前,看起来都好好吃,可以偷偷买一包吧!我贼贼的笑着。
「啊有小偷。」一惊,我往右边看。
「你真的很好吓欸。」穿着白色短袖和深蓝牛仔裤。我搔搔头,「我还以为你在说我是小偷嘛。」我收回原本要拿可乐果的手,对上杰利的双眼。他说他来帮爷爷买花生。
我们在偌大的超市里闲晃,望见夹子,我赶紧拿了一个跟家里一模一样的透明发夹,说到发夹,「嘿你什麽时候要剪头发啊?」我把杰利盖过眼的浏海撩起,露出好久不见的眉毛。
「干麻啦,臭小子!」我噗的一声哈哈大笑,杰利骂臭小子也太怪了。
「你不知道没有浏海额头很冷吗!」他胀红了脸拚命把被我弄乱的头发整理好,我就没有浏海啊现在不是活的好好的,听见我这麽说他眯起眼,说是在想像我剪妹妹头的样子。
「好看吗?」我问他。
杰利勾起右边嘴角,想了一下说:「不予置评。」然後哈哈笑的伸手抓住我塞到耳後的发丝,我学他大叫臭小子,但杰利锐利的双眼顿时让我气势大减,我摸摸鼻子傻傻的说对不起。
「你还要买什麽?」并肩走在一起,我歪过头。
「嗯……还有餐巾纸、盐和……等等,你不要说话,和……」他一脸无辜的看着我思索,最後终於忍不住大笑,还吓到旁边的小妹妹,「完蛋了我忘记了啦!」敲敲不灵活的脑袋。
他夸张到抓着挂口罩的架子,笑个不停。
「你的表情很丑欸--」他一手压上我的头,「谢谢夸奖。欸现在不是说这个的时候。」我先冲去拿好餐巾纸,杰利悠闲的跟在我後头。超市里的冷气很强,我左手抱着纸巾,右手抱着盐和发夹。
「还没想到啊?」他在我身後问我。
「嗯。」我摇摇头。
转过身面对杰利,我想跟他说算了大不了回家被念一下,但我忽然被他过分温柔的眼神吓到,他一愣,随即对我扯开一抹微笑,「我脸上有东西吗?」听见我这麽问,他马上恢复原本无所谓的表情。
「你眼睛有问题。」经过我旁边时他回我,抬起下巴超级高傲。
「喂这个眼睛哪有关系?」球鞋踏在光滑的地面发出刺耳的摩擦声,他越过日常用品,往卖花生的架子走。
我不懂他瞬息万变的内心世界,但我知道如果大崇和杰利站在一起,就像国三和高三那样的差距。不发一语的结好帐,我们一前一後的穿过自动门,有点焦急但我不敢跟他说话,只是乖乖的等他回头。
「喂,你车停哪?」跟他说就在门口,他点点头,「那等我一下。」一个人往前方奔去。我将东西放好後,杰利牵着他的脚踏车来到我身边。
我独自猜测他的想法,结果被杰利的声音打断。
「走了啦!」他已经骑到马路旁了,我赶紧跨上脚踏车,启动。
过了五分钟,我们经过学校前面。这里车子比较少,於是他放慢速度,想骑在我的旁边,「你在生气吗?」我小声的问,他底下头好让海风将他的浏海吹平,我则是迎着风让头发乱飞。
「没有啊干麻这样问。」他看着前方,但最後还是将头歪向我。
「喔那就好。」我加快速度,超过杰利。
他不屑的一下就超过我。
回到家後果然被妈妈念了一顿,谁叫漂白剂真的很难联想欸,我忿忿的走回房间,看看时钟,八点十分。来写功课好了,我坐上书桌,想把数学课本後面的题目做完。
我想,仓仔和蓉华一定跟我一样在乖乖写功课。我握着自动笔,将题目的关键字圈起来。
那阿蕨和大崇说不定在家看电视,毕竟八点都会播连续剧这样。我列下算式,觉得不对又擦掉。
杰利的话差不多也到家了吧?我猜他爷爷会把剩下的钱送他。我翻到数学课本前面的类似题偷瞄,恍然大悟的重新计算。
若彤呢若彤呢?我无法想像她在干麻。我慢慢的解出X和Y,将答案填好空格後,继续进行下一题,而脑海中对自己说话的声音也从未中断。
还记得我曾害怕当自己死掉後,就再也听不见心里的声音,像沉到很深的海底,周围的海水是寂静的黑色,慢慢的将我吞噬。
而拚命挣扎只会让自己越沉越深。
当时我跟妈妈说,她只是骂我三八。
默默的哼起歌。
无特定音准的曲调,伴随着从窗户细缝溜进来的、海风。
我感到特别的安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