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7
散落的纸张像一片片白雪,渐渐飘落。
而女孩睁大了眼,愣愣站立在的雪中,有黑字的——白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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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爸爸,爸爸!你看,这是洁洁画的喔。」女孩摇了摇手中的图画纸,向坐在办公椅上的男人说着。
「这是什麽?」男人嚏了眉。
「是我们全家喔。」女孩甜甜的一笑。
「啧,这种水准以後当不了画家。」他不屑的扫了那画一眼,淡淡评论着。
「可是……这是我画了好久的呐……」女孩垂下了眼睫,心中不免失落。
「没天分画再久也没用。」他撇下一句话,又继续埋头於文件。
「爸……」女孩讷讷开口。
「还有什麽事?以後敢再拿这种不完美的作品来给我,我就像上次罚你一样,把你关到地下室去,一个人在那里过夜。」他冷冷说着,始终未抬起头。
「没事,打扰了……」女孩转过身,眼泪从小小的脸蛋滑下。
孟洁洁蹲下身,眼睫不断颤动,不仅是手指,几乎是全身在颤抖。
她伸出细长的手指,拾起一张张的纸,内心忐忑不安。
她首先看手中的第一张资料。
「金锡,年龄十八岁,为今金氏集团董事长金友虔之子,曾就读的学校……」
看不到两行,她换了下一张。
「金氏集团,由董事长金友虔一手创立,原先多次历经倒闭危机,後获得因卖砂石成功,所以使该集团影响力逐渐扩大……近年来与孟麟企业有密切的合作,无论是建筑企划,还是建材的买卖,皆十分顺利……有人传说是孟麟企业的孟翰生董事长,在金氏集团面临倒闭之时,提供资金,使其顺利经营,然而此事也是众说纷纭……」
孟翰生……爸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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才刚放学回家的女孩,一进门就看到触目惊心的血迹。
寻着斑斑血液,她看见几近发疯的妈妈,背对她,浑身是血的拿着染红的刀子,往脖子不断划着,绯红色的液体,一再涌出。
「啊——」女孩不可置信,恐惧的摀着自己的嘴。
「妈……妈?」她全身颤抖,有好一段时间,忘了该怎麽说话。
女人闻声转头,布满血丝的双眼怨恨的直直瞪着,她嘶哑的声音说着:
「为什麽是你?为什麽是你?孟翰生呢?叫孟翰生出来!」情绪太过激动,血涌的更多了。
「唔……」几个小时前刚吃下的食物在肚内翻腾,几度险些吐出。
不知过了多久,对女孩来说,一切像是都被慢慢播放着,就连本应是涌泉般流出的血,也是一滴,一滴,一滴,一滴……
她无法离开,无法不去看,那双尽是怨恨的眼、沾染着血的母亲、沾染着血的房间……
曾经是她和妈妈充满回忆的地方,如今却让她那麽害怕,那麽沉重……
沉重到,就快窒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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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喀——」有人走进屋里了。
女孩一想到可能是她方才打电话通知的爸爸,她忽然有了力气,很快的跑到门口。
「爸爸!妈妈……妈妈她……怎、怎麽办?」
「什麽怎麽办?」男人面无表情的说着。「处理掉啊。」
「可……可是,那是妈妈欸,妈妈!」女孩遗传自父亲的墨色的瞳里,不断流出泪来。
「那又怎麽样?死了都死了,何况是她自己自杀的。」他依旧一副事不关己的表情。
「你怎麽可以这样毫无情绪?」女孩大吼着。「她可是你的老婆,你在结婚的那一刻说过要一生一世陪伴的!」
「所以?」
女孩突然像顿悟般颤了一下,咬紧嘴唇,冷静说着:「你根本不爱她。」
「呵,」他冷笑,「你也不笨嘛。」
这是她第一次看父亲笑,却也是她觉得父亲最可恨的一次。
「我当初之所以会跟她结婚,跟她生下你,只是因为这麽做可以让我的事业更快起飞,如此而已。」看到女儿脸越沉,他笑得更深了。
此时,女孩心中对父亲仅存的一丝好感,全部消失殆尽。
「你——」她恨恨的冲上前,拳头紧紧握起,朝着男人脸上打去。
「啪!」脸颊被打的声音。
「你以为凭你笨拙的身手,真能打得到我吗?」他的嘴角回复以往的弧度,换上嘲讽的表情。
女孩跌在地板上,左手摸着红肿的脸颊,右手手背擦去嘴角的血。
她笑了。
不哭,也不生气。
她觉得很高兴,她从来没这麽高兴过。
她一直以来都不知道自己的父亲的为人,只是听着身边的人说,说他有多好多棒。
能亲自体验……真的是……太开心了。
「呵呵……」她缓缓爬起,放下摸着脸颊的手。
女孩冷冷的说着:「孟翰生,请记住你今日说过的话。」
不待对方回话,她迳自绕过男人,扭开门把,慢慢的走出去。
走了几步路之後,她突然很快的很快的跑着,跑离那个,曾是她最依赖,如今却令她快窒息的,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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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怎麽哭了呢?洁洁。」男孩深蓝色的眸略有笑意的微微眯着。
「你怎麽会在这里?」原本充满复杂情绪的墨瞳又暗了下来,粗鲁的抹掉脸上的泪痕。
「很久没看你哭了呢,又想起过去的事了?」男孩蹲在洁洁旁边,关心的问着。
「哼,你明知故问,内容你早就看过了吧。」孟洁洁站起身,面无表情的说着。
「是,」他也跟着站起,「没想到过了三年,你还是这麽在意。」他淡淡笑着。
「你来这里到底有什麽事?」她把手中纸张叠整齐,放回牛皮纸袋里,轻轻的放在书桌的抽屉里最底部。「没有重要的事你不该进出这间屋子的。」
「哦,我当然不是闲闲没事跑来的啊。」他微微偏头,淡紫色的发丝随之倾斜,「是夫人叫我来陪你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