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霹靂同人】千古絕唱 — 【十八】活著

山洞内,疏楼龙宿轻拍南歌绝唱的脸颊,唤道:「绝唱,醒来!」她没有反应,无神的焦距黏在黑水晶上,眼睛眨也不眨,泪像是地底汩汩涌出的泉水,淹没她的脸。

疏楼龙宿蹙着眉,那白骨铁爪紧扣着南歌绝唱手臂,人力竟拉脱不开,她神智像是被某种力量剥夺,叫唤不醒,只是失神地落泪。他扶起南歌绝唱,贴近她的脸往白铁头骨看去,见到黑水晶中白雾旋绕,犹如两道漩涡,漩涡中心正对着她的瞳仁,凝思:「难不成是这水晶有古怪?嗯,吾且试试。」

伸指点住水晶,另一手护住南歌绝唱双眼,从指尖射出内劲,只听得啵咧一声,水晶中指处凹陷,延展出条条裂缝,白雾消失无踪;又以相同手法毁去另一目水晶。

双晶一毁,铁骨手腕处喀地一响松开,疏楼龙宿将压在南歌绝唱身上的白铁骨架推开,唤道:「绝唱,绝唱!」

南歌绝唱一声呻吟,痛苦地掩住双眼,浑身颤抖不休,啜泣声低低传来。

疏楼龙宿扶着她双肩,轻声道:「怎麽了,为何而哭?」

「我杀了人,我杀了人!」

「人在江湖,有哪双手是真正乾净的?」

「不一样,不一样!」南歌绝唱忽然大喊,竭声哭叫:「我杀了笑大叔,我杀了最照顾我的笑大叔!」纵声悲哭,惨厉的哭声响在山洞内,阵阵回荡。

疏楼龙宿心中一凛,道:「笑不枉是汝杀的?说清楚些!」

南歌绝唱哭得抽抽噎噎,断断续续说出始末。她深埋心中最伤痛的记忆,啃蚀了她太久。

疏楼龙宿听罢,心忖:「难怪她比在儒门天下时要多了哀郁之色,原来竟有此番缘由。」

南歌绝唱喃喃:「我是罪人,为什麽还活着?我应该去陪笑大叔……」

「这不是汝的错,汝清醒点!」

「怎麽不是我的错?」南歌绝唱垂着头,旧的泪痕布上新的泪痕,失神摇头,「那一刀,那一刀,笑大叔的血喷在我的脸上……」

「南歌绝唱!」疏楼龙宿恼怒地抬起她的脸,「汝还不懂笑不枉的用意?他牺牲了自己,就是为了换汝活命!他要汝摆脱散天华的禁锢,他要汝活下去!」

南歌绝唱茫然道:「活下去……我没有爹爹妈妈,没有笑大叔,什麽都没有……活下去有何用?」

「汝有花独照,汝有吾!」疏楼龙宿红瞳瞪着她,道:「汝说汝想待在吾身边,难道是假话?」

「不,不是……可我杀了笑大叔,怎配陪在你身旁?」

「谁没有过去?」疏楼龙宿沉声道:「无争山庄为了擒回花独照毒杀了多少无辜生命,这该算在她头上?要她以死谢罪,那些人能活转回来吗?她活了下来,以己身能力帮助更多人,还不能弥补?」

南歌绝唱怔怔看着他,疏楼龙宿眼神一敛,缓缓道:「吾曾经背叛中原,直接间接残害了多位侠义之士,是吾好友不计前嫌接纳吾,让吾有补偿的机会……还是汝认为吾也该死?」

南歌绝唱摇头,哑声道:「可……可是……我亲手杀了笑大叔,他……他会原谅我吗?」

纵使早已明白笑不枉用意,但疏楼龙宿知她心结难解,可笑不枉已死,却要如何询问他的原谅?心中想起一人,道:「剑子仙迹和笑不枉是知交,於笑不枉心性也颇为了解,若剑子能原谅汝,笑不枉一定也没有怪罪之意。」

「剑子仙迹,好,我回去问他。」说着抹去眼泪。

见说服了她,疏楼龙宿暗松口气,微笑道:「别忘了医谱。」

拾起因铁骨倾倒而掉落在地的铁盒,正要打开,心中一动,道:「自山洞地点的设计到铁骨机关,汝父亲显然甚懂机关埋伏,这铁盒里头难保没有毒箭之类危险。」

「嗯,那麽我来开。」

南歌绝唱伸手要拿过铁盒,疏楼龙宿拦住她的手,道:「吾来。」

张唇欲语,却见疏楼龙宿淡淡一瞟,南歌绝唱抿了抿唇,山不转路转,拔出双刀护在一侧。

疏楼龙宿轻笑一声,将铁盒开口处背向两人,反手缓缓揭开盒盖。过了片刻亦毫无动静,两人放下心,探头去看,只见盒中油布包着一本极薄的书册,赭红的封皮上写了「无为医谱」四个字,盒盖里侧却铸了十个小字:「照返往昔过,定思今日悔。」

疏楼龙宿喃喃念着,心想:「难道这十字说的是铁骨机关的用意?」瞥了南歌绝唱一眼,清眸含泪,又想:「南歌晏此举多半是为了防厉不败,要他陷於过往无法自拔,却料不到竟是用在自己女儿身上。」只是厉不败会否对自己恶行有所悔悟,却不得而知了。

***

微见鱼肚白的天尚未全亮,百嫣谷拢着薄雾,瞧来有些迷离。

时而出现时而失踪的小狼趴在花丛间呼呼大睡,忽闻细微脚步声响,倏地睁开狼眼看去,却是熟悉的南歌绝唱,舔了一下嘴,又闭目去睡。

疏楼龙宿见屋内未点灯,心中奇怪:「剑子从未如此晚起,难道他们不在?」大步朝木屋走去,南歌绝唱还来不及阻止,他已大力推开门扉,门声大响。

黑暗中床榻上弹坐起两道人影,只听得哎唷一声,却是花独照的声音。疏楼龙宿内劲饱满,目光扫了个彻底,只见剑子仙迹与花独照身着单衣,花独照正伏在剑子仙迹胸前拆解一绺黑白交缠的打结长发。

剑子仙迹咳了一声,侧身挡住花独照,道:「龙宿,不请自入是儒家该有的礼节吗?」语气含着些许愠怒与满满的无奈。

「哎呀,吾以为汝等不在,失礼了。」疏楼龙宿掩不住笑意,出屋将门带上。

半晌,两人走出木屋,剑子仙迹道:「医谱拿到了?」

「当然。」疏楼龙宿走到花独照面前,将无为医谱递给她,红目含笑。

花独照双颊绯红,一张脸如红花般娇艳欲滴,给他看得浑身不自在,忍不住娇叱道:「你笑什麽?」

疏楼龙宿笑道:「咦,不笑,难道吾要哭吗?」

「谁理你是哭是笑。」花独照扁扁嘴,翻开书皮。

那医谱甚薄,里头密密麻麻写满蝇头小字,曾用油纸密封的缘故,书况保持得甚佳,只略略泛黄,并未受潮。

花独照皱皱鼻子,道:「无为天写这本书怕要瞎了一只眼睛。」

医谱内容分了内伤、毒药和伤药,其中还有几套武功练法。花独照去翻内伤篇幅,仔细寻找,不多时叫道:「有啦,在这里!」

只见上面开头写了较大的「散天华」三字,下面详述了症状、练法和解法,花独照直接跳到解法,一字字念了出来:「散天华乃以阴柔之劲贯注於对手之身,如欲解之,须先施针於中指处右方一寸入药压制其复发,并以阳刚内力自红点吸诱出指劲;如有多处指伤,每二时辰处理一处,以免体质特异者不堪负荷其苦。」

读罢抬起头,灵动大眼在剑子仙迹和疏楼龙宿两人身上溜来溜去,问:「你们谁练的是阳刚内力?」

「吾内力属阴柔一脉。」

剑子仙迹道:「我属中和之气,较偏阳刚。」

花独照点头,道:「好,那麽剑子你来帮忙。」

「嗯。」

疏楼龙宿道:「事不宜迟,现在就开始吧。」

「等等!」默默无语的南歌绝唱此时开了口:「我先跟剑子先生谈谈。」

剑子仙迹与花独照齐声问:「谈什麽?」

疏楼龙宿目光炯炯,道:「汝先治好散天华再说不迟。」

南歌绝唱摇头道:「不,我要先说。」

「绝唱!」

南歌绝唱幽幽看着疏楼龙宿,低声道:「我不希望他後悔治我。」

疏楼龙宿顿了顿,轻叹口气,道:「好吧。」转头对剑子仙迹说:「剑子,吾知晓汝深明大义,重情重义重理,定能不负吾所望。」

剑子仙迹心下大奇,对他语气里的意思感到有趣,正色道:「这个自然。」

南歌绝唱本欲与剑子仙迹一旁说话,但看了花独照一眼,咬了咬唇,深吸口气将笑不枉之事未有丝毫隐瞒娓娓道出。

剑子仙迹愈听面色愈凝重,万万想不到笑不枉竟是为南歌绝唱而死,转头看着花独照,她正专注听着南歌绝唱诉说往事,心有所感,叹了口气,道:「原来如此,原来如此。」

南歌绝唱垂头看着地上青草,不敢看眼前的剑子仙迹,不敢看立在一旁的花独照。

「追根究柢,一切皆因厉不败而起,你何过之有?」剑子仙迹温言道:「笑不枉从不做後悔之事,做了也必不後悔,他以自身之命换取你的生机,你不可辜负他此举的意义。」言罢深深看着花独照,两人对望,尽是深情。

南歌绝唱落下眼泪,转头看往花独照,花独照报以一笑,那笑和以往没有差别,更多了温柔。心中释然,哽咽道:「谢谢。」

花独照上前拉住她的手,替她擦去泪水,柔声笑道:「哭得泪人儿似的,等散天华治好了,包你笑不拢嘴。」拉她入木屋准备。

南歌绝唱解开前襟躺在床榻上,花独照拿了块白布割开一道长缝盖在她身上,遮住其他部分肌肤并露出身上红点,到外头唤了剑子仙迹进来。

疏楼龙宿跟在後头入屋,花独照取过一根银针,先在指上扎了一针,抹上自己的血,南歌绝唱惊道:「独照,你……」

花独照精灵灵一笑,道:「我的独门秘方啊!」在南歌绝唱露出的肌肤上觑准红点右一寸,正要落针,手腕却被疏楼龙宿捉住,花独照不解地望着他。

「慢着,汝能保证一定不会失手吗?」

花独照不服气地瞪着大眼,「欸,对我有点信心啊!」

疏楼龙宿道:「不如以剑子为注,若她有何闪失,剑子便随吾处置。」

「耶,龙宿,你打什麽主意?」剑子仙迹吃惊。

花独照眼睛眨了眨,若有所思地看看疏楼龙宿,又看看南歌绝唱,突然间明白了,贼贼一笑,在剑子仙迹手上一拍,道:「他就押给你啦!」

疏楼龙宿紫扇摇着,看着好友闲然道:「汝成为俎上肉了。」

「哎哎,」剑子仙迹莞尔,轻叹道:「遇人不淑,遇人不淑啊!」

花独照笑得开心,道:「输不了你的!」将疏楼龙宿赶了出去。

***

南歌绝唱身上共有五处散天华指劲,待得全数拔除已是隔天清晨了。众人在谷中歇息养足精神,疏楼龙宿向花独照说道:「许久未见,看来汝不仅懂得医,也懂得赌了。」

花独照扬起脸,笑道:「只赌必赢之局。」

疏楼龙宿哈哈大笑,「汝若输,恐怕有人会赖帐。」

花独照瞟了剑子仙迹一眼,噗嗤一笑。剑子仙迹看着两人,轻笑着摇头。

「现下幽明天境只剩不败门,吾想也费不了多少功夫,吾与绝唱要去寻思对策,暂别两位了。」话里有话,提醒的是现实。

笑容褪去,剑子仙迹与花独照默然无语。

南歌绝唱道:「独照,不败门之事一落,我再来找你。」

花独照淡笑点头,目送两人离开百嫣谷。谷中忽然显得安静,连风都刮不出声音。

「剑子,」花独照轻轻启唇,「我想回豁然之境看看,我好久没回去了。」

「嗯。」

剑子仙迹牵起她的手,牢牢握住不再放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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