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个纸箱,堆叠角落,等待整理中。
内容物以唱片CD数量最多,再来才是书籍、衣服,和一些杂物。
决定搬来和李唯谨成为「室友」,那些东西,逐项入侵储藏室。
不只储藏室,李唯谨的卧房、洗手间、厨房……开始有「原离」进占的迹象。
专属的杯、惯吃的零食、读了一半的书、毛茸茸的抱枕──慢慢加入李唯谨的生活。
本该认真整理的原离──事实上,只认真不到十五分钟,之後,注意力被储藏室里的其他东西吸引,放下手边工作,不务正业起来。
「李唯谨的手札!嘿,翻来看看,有没有可以嘲笑的糗事。」
原离盘腿坐地板,开始偷看别人的私密札记。
「字不错看嘛……」评语酸溜溜,还以为会看到鬼画符哩。
手札的记载,大多是课业重点,偶尔,在边边角落飞来一句简短文句,像是「无聊」、「答案是C不是D」、「老妖婆今天妆太厚」,诸如此类。
原离翻呀翻,有时还在里头翻到压平的树叶,有没有这麽浪漫呀?
翻完一本,再换一本,这次是课堂笔记,密密麻麻的,看来某人上课很认真,夹在笔记里,有几张考卷,满分,呿,不值得一瞧。
末页突地滑出某样东西,原离抽起细看,是一封信。
信封有些泛黄,看来年代颇远,封口已经拆开,引诱他动手去拿信纸。
这……不算偷看吧?是李唯谨自己不收好的嘛。
做好脱罪的心理建设,双指拈出里头粉红色信纸,香味早已淡去。
娟秀的字迹,写满少女情怀,阐述长达半年的暗恋芳心──居然是情书?
「每次,你从班级走廊经过,彷佛带走我的目光,我的世界,只剩下你存在。你微笑着,像那片清澈蓝天,笼罩我……」
原离忍不住打哆嗦,鸡皮疙瘩发满手臂。
哇靠,这麽恶心的话也写得出来?勇气可嘉。
很受不了这种调调,又不禁好奇心,原离继续往下瞄,逐字念出来:
「听惯你的脚步声,总是众多跫音之中,最沉稳、最好听,我能轻易分辨,哪一道,属於你所有──」
以上,是信件内文;以下,是原离的嗤哼:
「我也可以呀!李唯谨的脚步声超好认,我连他车子引擎声,掏钥匙声,甚至是喘气声,我都分辨得出来。」
曾经当过「宠物」的本能,还潜藏体内深处,对於「饲主」的一切,敏锐得不可思议──虽然,他绝不承认,自己是宠物,李唯谨是饲主。
总是较早返家的他,无论在屋子的哪一个角落,听见耳熟的车声,浑身细胞为之一振。
那种……想飞奔到门边,热络等候的心情,得要消耗好大的力气,才能阻止自己。
更需要克制的,是想待在李唯谨身边,像宠物腻着主人,换来轻轻抚摸就心满意足的不争气。
「算了,不看了!」信纸三两下折回原样,塞入信封,夹回书中。
一点也不想再看……女人对李唯谨的告白。
原离决定,认真整理自己的杂物,三分钟过去,因为发现新奇物品而再度中断──
「相簿!」
正事立即抛,开始雀跃翻起厚实相簿。
「好可爱!」第一页,无数张宝宝独照,旁边细心标注:唯唯,满月。
唯唯──原离喷笑出来。
「你小时候长这样?跟现在差太多了!完全变态呀?!」赶快掏出手机,翻拍好几张,储存。
儿时的李唯谨,白白嫩嫩,一脸愣呆样,又爱笑,教人好想捏一把。
「这张吃手指的,好萌!」拍!
「哦哦哦,幼稚园的李唯谨!」拍!
「哈哈,你也有这种年代?幼稚园毕业典礼表演上,打扮成一只马?」连三拍!
原离浑然不觉,自己笑得好乐,一整个阳光灿烂,干劲十足,外加很白痴地自言自语。
相簿中,不乏李唯谨的双亲入镜。
李唯谨的父亲,一脸凶神恶煞,黑道大哥标准长相,肌肉纠结的粗壮臂膀上,左青龙、右白虎,刺青满满一大片。
「你长得完全不像你爸。」该说……幸好吗?这样有点失礼,伯父,抱歉呐。
李唯谨的母亲,则恰恰相反。
照片中的女子,莫约三十出头,纤细美丽,黑长发,白洋装,宛如清丽百合花,笑起来……和李唯谨神似。
很突兀的对比,这组夫妻档。
「原来有个这麽正的妈妈,难怪,你也──」後头的赞美,原离抿起嘴,不想说出口,助长他人气焰。
又看了几张全家福照片後……原离的眉心,逐渐皱深。
眼熟……
李唯谨的母亲,越看,越眼熟。
随着照片间,人物年纪增长,眼熟程度,只有上升,没有减少。
她眼熟,她怀里抱着的猫,更眼熟。
不光眼熟,根本是没齿难忘,化成了灰,都会记牢牢。
若说他这辈子,对谁记恨最深,那只猫,就是。
咪咪,牠的名字,一只金吉拉,毛色浅金,人前优雅高贵、乖巧听话;人後脾气骄纵、任性至极。
异种相斥的本能,牠讨厌他,一逮到机会,就欺负他,语言无法沟通,见面只会追咬扑抓。
他第一次被踹下的水床,就是女主人特地为了「咪咪」而买!
原离脑门先是一片白,然後,巨雷落下,轰得思绪焦烂,只剩嗡嗡耳鸣。
有没有他妈的这麽巧?!
李唯谨……是他的前饲主?!
他早已经立誓忘光光的前饲主?!
他确实想不起来,前饲主的模样,喂他吃饭的,也仅限於一个女人。
女人有个儿子,见面次数不多,很偶尔的偶尔,他睡得正迷糊,才会隐约感觉,被那儿子摸了两把、顺手梳梳毛……
除此之外,前饲主的身家情况,他早已全数不记得……
被抛弃的那天,他也抛弃了回忆。
现在,刻意遗忘的那些,随着相簿里的翦影,一点,一滴,重新回来了。
原离重重喘气,感觉若不这样做,他就会忘记要怎麽呼吸。
好想骂脏话,什麽三字经四字经五字经七言绝句,都表达不了他现在心里有多干──
「发过誓,死都不再让人豢养,结果最後还遇上前饲主,更想搬来和他同居,我是命中带赛吗?!」
很想大笑,但笑不出来。
竟然没在第一眼,认出李唯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