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唯谨很诧异。原离不但耳朵灵,就连鼻子,也这麽发达?
低头嗅嗅自己的右手臂,没嗅到什麽,才又望向原离,给了解释:
「不当心受了点小伤。」
「味道这麽浓,不像是小伤。」原离不信他的说词。两滴血和两碗血,味道的浓郁度,可是差很多的。他用眼神挑衅:★多小的伤,露出来我瞧瞧!★
「你是狗吗?嗅觉过人。」他朝原离笑,也不打算隐瞒,直接脱下外套,抛往沙发上。
衬衫的右臂部分,已经被剪开,看见裸麦色肌肤,以及厚厚一层纱布。
雪白纱布上,鲜红渗透,新创的伤口,未能完全止住血。
「还真是『小伤』,整枝钢笔捅进去?」原离忍不住酸上一句,猜测造成伤势的凶器,是什麽?
办公室几大暗器,除了笔、刀片、钉书机、座椅、滑鼠,还能有啥鬼?
「是子弹。」李唯谨坦白。
「哪家公司的文具用品里,有包含枪?!」原离当他在放屁!
「不是公司,是酒店。」
「你跑去混酒店?!把女儿丢在家里,自己去花天酒地?!」人人得而诛之!
「不,我开酒店。」他众多副业之一。
「……渡假饭店那种的酒店?」高级大饭店的另一种称呼。
「不,是专门卖酒卖服务的那一种。」
原离今晚的惊讶次数,直逼第三次:「有小姐作陪的那一种?」
酒池肉林的画面,一屋子娇艳美女,环肥燕瘦,围绕福泰老男人,嗲嗲喊「董A」──瞬间在原离脑海成形。
李唯谨先是点头,才反问:「很怪吗?」
因为原离一脸难以置信,嘴巴都忘了合上。
「你看起来像上班族。而且,还是公司高阶主管。」酒店和李唯谨,根本串联不起来,难怪在他身上闻到菸酒和女人用的香水味。
「酒店是我父亲留下的事业,我本来没考虑要接手,但当时的情势,我别无选择。」李唯谨简单解释,跳过诸多细节。
他接手的,不只是酒店,还有一整个帮派……这点,他不认为有必要说。
幸好原离对他的事业没想深究,反而盯着渗血的手臂皱眉:
「你既然受伤了,怎麽没住院?」
「我根本没去医院。」枪伤入院,麻烦接踵而来,所以酒店向来有私下配合的小诊所,省时省事。
「该、该不会,子弹还在里面?」原离指着那团纱布。
「没有,穿出去了。」
听听,他说得多轻松,穿出去了呢──喂,是子弹耶!可不是一阵清风,好吗?!
「不用去医院没关系吗?」原离又问。
现在这屋子里,只剩三人,一个六岁小女孩,一个中弹的病人,一个四肢健全的他……万一中弹的那个突然昏迷,六岁的那个,等於完全无用,剩下四肢健全的那个,得全权负责……
这不行,一定要鼓吹中弹的那个快快滚去医院,那里才有专业护理人员,能随时应付突发状况!
「你在担心我吗?」李唯谨觉得心暖暖的。
他已经想不起来,有多少年……没被人担心过了呢。
他不被允许弱小,不能流露怯懦,只能成为一座坚实的山,无惧风雨。
「谁担心你了?我担心你加重我的工作!」原离不客气啐哼。
李唯谨忍不住笑了。这才对,这才是他认识的「阿貂哥哥」会脱口的话。
「不用担心,我睡一觉就没事。孝慈呢?她今天乖吗?你和她的相处,还融洽?」
「她很乖,一点也不烦人。」提起小女孩,原离表情才有了暖意。
「那就好。」女儿被夸,爸爸与有荣焉。
「不好。」原离堵回去,目光灼灼,迎战他。「她需要的,是父母的关爱,而不是把她丢给保母了事。」
「现在是过渡时期,等她妈妈回来,她需要的关爱,就不会缺少了。」他前妻是个非常优秀的母亲,宠与教的分寸,拿捏极好。
「你不是她爸吗?责任都交给她妈妈?!」
「我真的很忙,没有办法花太多时间在她身上。」李唯谨脸上浮现歉意。
工作忙只是七成的实话,身为酒店老板,时间随他安排,并没有非得忙碌到分身乏术的地步,然而,近来店里挑衅闹事的次数增多,十分不寻常,他与属下为了找出源头,耗费不少功夫。
另外的三成……他对於亲子间的相处,略嫌苦手,不知怎样的作为才称得上是父亲责任。
「藉口。」再忙有人家郭董忙吗?郭董一秒几十万上下,还有空带儿女去公园荡秋千!
「我去看一下孝慈。」李唯谨不替自己多解释。
「小声一点,不要吵醒她。」
「我知道。」
原离跟着李唯谨上楼,眼光不自觉地,瞄向他的伤口……
刚刚的血渍,好像范围没这麽大片?是不是又在流血?
李唯谨的脸色,看起来有点惨白,他会不会突然从楼梯上滚下来?
原离边想,忍不住在下方摊开双臂,预防状况突发,万一李唯谨倒下,他勉强能接住。
「你为什麽被开枪?你有仇家?」原离提出疑问。
「开酒店的,难免有风险。」酒店龙蛇杂处,出入复杂,黑白两道都有,况且他不单单是「开酒店的」。
「你跟人家无冤无仇,人家嫌子弹太多,拿你来练枪法吗?」
「我是有几个仇家没错,不过,是谁指使,还在调查。」话题暂且打住,李唯谨慢慢打开女儿房门。
因为没有更换衣物,怕带回外头病菌,他没踏进房内,远远地,看着女儿睡颜。
女儿熟睡时,粉色嫩唇挂有微笑,翘翘的小勾勾,镶嵌嘴角,很是可爱。
看来,有阿貂哥哥作伴,她相当开心。
李唯谨关上房门,不发半点声响,与原离一前一後走向楼梯,两人沉默走了约莫十步之後,李唯谨轻轻开口:「谢谢你。」
原离险些撞上他胸口。厚!没事干嘛突然停下脚步?
「谢什麽?」发现两人站太近,原离调整距离,保持一手臂宽度。
「把孝慈照顾得很好。」李唯谨字字真诚。
「这不就是你找我来的目的吗?」有啥好谢的,他也是有领薪水。
李唯谨浅笑,脸庞变得柔软:「你辛苦一整天,可以下班了,早点回房间休息吧。」
「不用我帮你换药什麽的?」原离问完,才暗暗自嘲,他哪时这麽热心?
即便只是随口一句问,李唯谨也很受用。
这种关爱,自己实在是太欠缺,缺了太久太久,久到都忘了,是怎样的滋味,现在重新回味,才知道,原来它是甜的。
特别是,原离还为了他,露出一眯眯的担忧神情。
「不用,明天会有人来替我换。」李唯谨很克制自己,不将手伸过去,揉弄原离的头发。
原离自认仁至义尽,耸耸肩,决定听从雇主的话,重回温暖被窝去。
「……阿貂,不然,你帮我个小忙。」李唯谨又改变主意,唤住他。
突然不想这麽快放他走。
一看见他,手上枪伤的痛,似乎能减少许多。
另一方面,在原离面前示弱,感觉并不糟,反而还得到一丝关切。
「什麽忙?」原离停步,回头看他。
「方便的话,请替我脱衣服,我想洗澡。」李唯谨好有礼貌,请求的低姿态,无懈可击。
「中弹了还洗什麽澡?放几天不洗不会烂啦!」洗澡?!自找麻烦!
「就算不洗澡,至少,也要换掉这身衣服吧?」他不可能穿染血的衬衫睡觉。
「你左手也中弹了?」
「没有。」
「那用左手脱呀。」区区几颗小扣子,应该难不倒左边五指。
「衬衫卡在右手,脱不下来,若是硬扯,伤势应该会加重。」李唯谨试都没试,彷佛已先预见後果。
原离怀疑觑他,先紧盯他的脸,後又转往他手臂的伤,沉默了很久,久到李唯谨以为,下一句,他会不屑冷嗤,再回呛:你当我白痴吗?
结果,原离二话不说,上前,动手剥李唯谨的衬衫扣子。
速度快、动作狠,一股凶劲,媲美正要奸淫良家妇女的色魔,只差没「啪!啪!啪!」一整排扣子直接扯掉。
李唯谨很快袒胸露背,一大片胸膛,接触到夜晚微凉的空气。
「……在这里脱,不好吧?」李唯谨反倒起了羞耻心。
「全屋子里,只剩三个人,在哪里脱,有差吗?」原离赏他白眼。害羞个屁?都是男人,他有的,他也有,只是大小不太一样──胸肌!他是说胸肌!
「也是……」李唯谨苦笑,乖乖让原离脱掉衬衫。
身高的差距,使李唯谨只消低头,便能看见原离微敛的睫。
那两扇睫毛,既浓且长,半遮半掩,覆盖住明灿的双眼,少掉每回瞧向他时,剑拔弩张的凶狠。
瞪人的原离,眼神很亮、很鲜活;然而,收敛凶光的视线,别有一股温驯,讨人喜欢。
为了顺利脱下衬衫,又怕碰触李唯谨伤处,原离只能贴近李唯谨胸口,距离剩余不到五公分,他动作放缓,慢慢脱去衣服,温暖的呼吸,拂过赤裸胸膛,虽然很快退离,那阵轻热,却仍停留肤上,在最靠近心脏的部分。
「裤子要帮你脱吗?」原离又问,一脸「你敢开口,我就敢脱」的态度。
「裤子我自己来!」李唯谨闪身避开,一整个窝囊。
不能怪他突然由猛狮退缩成病猫,裤裆间,充血的苏醒,显而易见,若原离一靠近,就能看得清清楚楚。
本想戏弄戏弄他,倒被原离给吃死死了。
只因原离脱掉他衣裳,吐纳拂在心窝处,如此简单的动作,身体竟被挑起了慾望……
不,光是原离望向他,淡淡一瞥也好,冷冷一瞟也罢,都轻易能左右他、迷乱他,让他发烫。
李唯谨炙热脑子里,一直有道声音,叫嚣着──
人,就在伸手可及之处,他那麽瘦弱,只要探掌去抓,他能逃到哪里去?
把他抓过来,低头,狠狠吻住那紧抿的、带些不羁的唇,他就能更确定,究竟是一时迷惑,还是,理智在被厘清前,早已抢先一步,背弃了控制。
让某人爬进了心里。
行动,来不及付诸实行,原离带些轻讽的声音,传入耳内:
「不会因为脱件裤子,脱到伤口迸裂、鲜血狂喷?」
★如果是你帮我脱裤子,狂喷的,就不会只是血了。★
「……不会。」李唯谨的嗓音,低沉了几度。
「那好,我要去睡了,其他的,你自己处理。」丢下一句无情无义,原离手一摆,折回房间去。
留下李唯谨苦笑,站在楼梯口,独自等待慾火消退。
慾火,是慢慢能冷静下来,但有另外一种热火,却正逐渐升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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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样再补充(大家不要嫌我烦XD)
★★是代表字型变化~(实体书上不会出现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