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雨夜 — 驕陽、十三

寒假结束後,回到久违的校园、久违的寝室,大家仍旧如同往昔般的相处打闹,襄平回到宿舍後的第一天就兴奋的跑到我们房间来说是要宣布一个重大的消息,看他喜上眉梢的模样我也猜得到七八分,果然是和麦穗学姊有情人终成眷属了,我和阿翔真挚的给予他祝福,倒是猛哥和林胖又开始发挥平时的贱嘴功力,不忘调侃襄平一番。

开学後第二学期的微积分真的都快变成危机分,倒是猛哥还一副老神在在的模样,每天仍是打英雄联盟、举哑铃、和女朋友通电话,完全没把这门课放在眼里,其他人则是跟我一样都陷入了水深火热当中,在数字与公式的凌虐下,日渐憔悴。

「算出来了吗?」冷不防的,小雨从後方拥住我,亲昵的靠在我的肩上。

其实我真的没有想到,小雨虽是文学院的学生,但是她的数理概念挺好的,细问一番後她才说自己高中时期其实是读理科的,但实际上她较喜欢文学,故而大学选择中文系就读,而这项决定让她高中导师感到十分错愕,不过都过去了。

「嗯。」我在习题上写下答案後搁下笔,仰头观望小雨房间内的天花板。

小雨两手轻摆我的双肩上,由上而下与我对视,乌黑的发丝从她耳後不安份的缓缓滑落垂至我的脸庞,酥痒的感觉使我的嘴角不由得勾起一道弧线,我腾出一只手轻柔的抚摸她的面颊,她则笑得合不拢嘴。

「曜。」她深深的凝睇我,「伯父和伯母的事情,我很抱歉。」

我就这麽回望她带着歉意的双眸,只觉得此时此刻对不住她的是我自己。

「曜。」她再度轻唤我的名字,我发觉我愈来愈喜欢她喊我名字时,语气微微上扬的声调,即使我的名字在注音符号内声调属於下沉的四声,但她唤我的口气却没那麽沉重。

「不要再伤心了,从现在开始你的身边会有我,我会陪着你,好吗?」

她温声说着,眼神真挚的让我有一股冲动想抱紧她。

小雨是如此的包容我,即使她说过,两个人在一起就应该互相坦承,绝无秘密,可是对於我内心中那扇紧闭的门她不断选择退步,她说她会给我时间与空间,她会安静的守在门外,等我愿意向她展示那扇门後的……一切。

然而我虽觉得愧疚,却仍是提不起勇气,我连自己都不愿碰触的那所有一切,如何向她展示及倾诉?

时间真的会给予的了答案吗?

她面颊上的温热自我手掌心的感触神经传输至我的大脑内,使我感受到她是如此真实且存在我身边。

「肚子好饿喔!」打破沉默,她深吸一口气,开朗的笑颜在我眼前漾开。「我先出去买,你要吃什麽?」

小雨出门後,徒留下我一人在她的小套房内继续和微积分奋斗,连一题都没算出答案,门外就传来敲门声,我以为是小雨忘了带钥匙又折返回来,於是上前去帮她开门。

门外站着一位从没见过的女孩,她见到我首先讶异半晌,接着才怯生生的递给我一本笔记本。「应该是小雨的,行销系的人拿来请我转交给她。」

这是一本很朴素的笔记本,没等我回应那女孩一溜烟的就离开,我纳闷的阖上门,猜想那名女孩到底是谁,就这麽莫名其妙的将笔记本交予自己手中,我随意看了一眼笔记本的封面及封底,完全摸不着头绪,为何他们会知道这是小雨的笔记本?

走回小雨的书桌前,我将笔记本放在桌上,再睐一眼那本笔记本才赫然看见在封底的最下方写着一个娟秀的『雨』字。

原来是这样,难怪会说是小雨的。

然而等小雨回来後,她仔细瞧着那本笔记本困惑的摇头说这不是她的。

她翻开笔记本的内页,我不禁感到好奇也凑上前去,原以为会是书写一些上课笔记之类的,然而娟秀的字体密密麻麻写满的像是心情抒发亦像是一篇篇文章。

雨,於乾涸的土地而言它是甘霖,灌溉着这一片荒芜的、潦倒的、枯萎的城市,替它们带来生机,看见希望,走向未来。

……

然而,我的时间却就此停留在那一夜,每当我欲要前行,便被无情得绊住脚,於是,我渐渐隐藏自己、试图让自己麻木的接受这一切,且不自觉开始找寻那一夜的影子,只是它消失的无影无踪,早已不复返……

小雨阖上笔记本,苦涩的对我一笑,「感觉这个人心情似乎很不好呢。」

我却只能愣愣地看着这些文字像纹身般深深的烙印在我心底。

※※※

爸爸,ㄓㄨˋ您爸爸ㄐㄧㄝˊ快ㄌㄜˋ

小曜以ㄏㄡˋ要和爸爸一ㄑㄧˇ放风ㄓㄥ

妈妈有ㄇㄞˇ风ㄓㄥㄍㄟˇ小曜了

ㄏㄞˊ要一ㄑㄧˇ出去玩

ㄒㄧㄨㄤˋ您快一ㄉㄧㄢˇ回来

爸爸,我ㄞˋ您

我躲在公园的溜滑梯下方,老师没有追上来,因为已经听不到老师喊我的声音。

我小心翼翼的拿出被徐有杰撕破的卡片将它们拼凑起来,如此一来家又完整起来了。

以前我曾经问过妈妈,为什麽别的小朋友都有爸爸,可是我却没有,妈妈总是温柔的摸着我的头笑着跟我说,小曜也有爸爸,只是爸爸去了很远很远的地方,然而每当我问妈妈爸爸何时才会回来,妈妈总说有一天就会回来。

有一天,我不知道是哪一天,也许是明天、也许是後天、也许是一个礼拜或者更久更久之後。

我只知道,从我问那个问题後到现在过了很久了,爸爸仍旧没有回来。

其实我很羡慕徐有杰,每次下课时都是他爸爸和妈妈一起来接他回家,他爸爸说话的时候声音很低沉,感觉有一点点可怕,可是笑起来时却很温暖,他常常进来教室後就一把抱起徐有杰将他放在自己的双肩上,跟徐有杰玩超人在飞的游戏,每次听见他们那麽愉快的笑声,我也都不自觉被他们吸引。

我希望爸爸快点回来,然後我就可以和爸爸还有妈妈一起出去玩。

想起自己先前许下的的心愿,再望着自己所画的卡片,再也无法克制情绪,一把鼻涕一把眼泪的就嚎啕大哭起来,其实我不知道自己到底为何要哭,总之在那一刹那,我突然觉得自己就像是被抛弃的小孩般,觉得非常孤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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