武啸月第一次见到乐王樊筑罄,是在清漾风荷楼。那时的他并不知樊筑罄的身份,更不知在不久後的将来,他会是倾覆月影国的关键人物。
那日,是立春,荷花开满整个清漾。甫出军营的他,前往风荷楼去找曲绚丽,却在楼里花厅遇见了樊筑罄。尽管只是身着月影国的大襟衫袍,但视线交错的刹那,让同样身为武人的武啸月心跳莫名,全身内劲翻腾不已。
霸气,在不经意间泄漏出樊筑罄的不凡。他多看了樊筑罄一眼,而樊筑罄也毫不掩饰地打量他,并且佯起一抹冷笑。
多年後,武啸月总是想起与樊筑罄那次初见;如果他能在那时杀掉樊筑罄,或许月影国就不会覆灭,清漾更不会化为焦土。
与樊筑罄错身而过,他的心思回到了曲绚丽身上。自从那次求亲後,他只要一有空就往风荷楼跑;只因为曲绚丽欠他一个答覆,而他也没勇气再去询问的答案。
他日夜困扰着,那日她的笑容,代表是答应,还是不答应呢?
求亲的事,他没再问了。虽然随着与曲绚丽相处时间越长,他越渴望知道,但一看见曲绚丽的笑容,他就会呆愣到不知该如何是好。
「曲师傅,我带武少将过来。」ㄚ头轻喊,推开琴室的门。
方才来了贵客听曲绚丽弹琴,丫头将他领进琴室。琴台边,本该是看见他而笑容满面的她,头一回沉下脸来,心事重重地拨弄琴弦,也不知在想什麽,连他进来了也不知。
「绚丽。」武啸月轻唤声。曲绚丽回过神来,对上他担忧的俊脸;回应他的,不是光彩夺目的灿灿笑容,却是莫名苦笑。
「小武你来啦。」曲绚丽自琴台边款款起身,佯起微笑,歉然开口:「真对不起,我今日身子不适,恐怕不能招呼你了。」
「你……还好吗?」曲绚丽强打起欢笑,没落神情让武啸月的心紧了紧。他很想将她搂进怀中,仔细呵护,让她一辈子都为他佯起灿灿笑容。
这份渴望,让他愣愣地瞧着她,又听她说:
「别担心,我没什麽事的。」曲绚丽摇摇头,与武啸月错身而过,突然又问起:「这场战都已经打了快一年,什麽时候才会结束?」
莫名的问题让武啸月愣了愣,片刻後,他才回答:「自开战以来,瑞朝与我国战况僵持不下,双方人马折损惨重。听说瑞朝那边有意与我国谈和,指派乐王过来签订条约,双方重划边界。」
「我想,战争或许快结束了。」武啸月神情愉悦,相当期待战争结束。
「我也衷心期望着。」曲绚丽叹口气,若有所思地幽幽道:
「瑞朝乐王……你若在战场上遇见他,请千万要小心。他在瑞朝素有战神之名,但因为新帝与他有嫌隙,所以不太重用他。只是这场战打太久了,听说新帝不得已只好嘱托他。我担心……」
「若他是来谈和,我又岂会和他兵戎相向,何须小心。」
「我……」曲绚丽叹了叹。「没什麽,我只是担心你。」
她一欠身,往琴室外走去。看着她离去的纤细身影,想起她口里的担心,武啸月一个箭步向前,拽住她的手。
回眸,对上那双专注温柔的墨玉眸子,深沉的似乎要将曲绚丽往下拉,就沉沦在他热烈的情爱中。心音絮乱,是他的,也是她的;静默间,彼此的心互相吸引着,刹那成就了深刻的爱恋。
「啊,对不起。」知道自己唐突,武啸月赶紧松开曲绚丽的手,红着脸转过身去。
一向从容的曲绚丽也难得背过身去,俏脸羞红,低下头绞着自己的衣袖,无语。
暧昧的气息,悄悄在他俩之间漫开;有些慌乱,却又有些甜蜜,彼此都想向对方说些什麽,但话到了嘴边,却又开不了口。莫名的沉静中,外方变动就更加明显。武啸月闻到了荷花的香气,由窗外传进来的;而香气的背後,是花娘们的嘻笑声,正谈论着今日的节庆。
月影国的立春,在开满荷花的清漾河畔,若是和自己最爱的人互许终生,那样就会受到荷花女神的眷顾,一辈子幸福圆满,白头到老。美好的传说总是令人向往,所以在立春这日,清漾河畔总是挤满未婚人潮;有对象的就互许终生,没对象的就寻找自己未来伴侣。
荷花的香味更浓郁了。武啸月想起那宛若清荷般的女子,他的气息窒了窒,嘎哑嗓音好不容易才问出:
「你想去清漾河畔吗?」
「嗯?」曲绚丽抬眸望着他。
但一问出口,又想起她方才说的身子不适。他又急忙说道:「我没说什麽……你若身子不舒服,就好好休息。」
不过实在很想找她一同去,他又小声探问:「如果今天之内身子好些,可不可以……」
又怕自己要求太过份,他慌乱应着:「没关系的,你好好休息,我还是不打扰你好了。」
话语反反覆覆,因为曲绚丽,武啸月无所适从,最後只好选择离去。
他太过可爱的反应,让曲绚丽嘴角微微上扬,原本沉郁的心情缓和不少。她俏脸微红,主动拉住他离去的手,低语:「黄昏时来接我。」
「咦?」不敢相信自己听见什麽,武啸月看着被她拉住的手,手上传来温润滑腻的触感,他才意会到原来这一切都不是梦,曲绚丽正牵着他的手。
感觉到他灼热的视线,曲绚丽赶紧松开手,背过身去。她又叮嘱:「别忘了。」
她的同意,让武啸月兴奋莫名。他几乎快要跳起来拍好叫好,却努力克制,冷静允诺:「我黄昏时过来接你。」
曲绚丽看着他微笑,俏脸微红转过身离去。武啸月心跳莫名,多希望现在已是黄昏;只是天还大亮,离黄昏还有几个时辰,他只好到风荷楼的花厅等着,看花娘们调笑。
他喝着茶,就想着曲绚丽,想着黄昏时刻的清漾河畔,他要对他倾诉衷情,一定要告诉她,他很喜欢她,想对她求亲。
只是後知後觉的他,没发现当他一人独自坐着,花娘们并没向前搭讪,反而投以暧昧的神情,偷偷打量他。其实他的身上,早就烙下曲绚丽的印记,而他自己从不知道。
今日的黄昏,来的很慢。也不知过了多久,武啸月躁动不安,频频望向依旧大亮的窗外。坐立难安,可一想到曲绚丽,他只好乖乖忍下来。
「小武?」听见有人在唤他,武啸月抬眸,却惊见一身粉荷的曲绚丽,抱琴正看着他。
「小武?」轻柔嗓音唤回他,自多年前久远的记忆中。那时的他很幸福,除了打战保卫自己的国家外,他一心爱着曲绚丽。
荒野里,星子蛰伏隐隐,茕茕火光中,他不禁望向那名他深爱过的女子。看着她颈子上的血痕,虽然上过药,却还是碍眼的叫他心烦,甚至心痛。
笑容浅浅,曲绚丽执起他的手,担忧探问:「在想什麽?」
「没什麽。」她的手心已不冰冷,武啸月松口气,就任她握着。
曲绚丽将螓首靠在他肩上,亲昵分享他身上的热度,和越发狂乱的心音。她满足地闭上眼,轻喃:「小武你好暖,我好喜欢。」
呼吸因絮乱的心音而急促,过往的深刻爱恋紧紧地缚着他。瞧着身旁那张容颜,武啸月在心底叹息,随即取过一旁披风为她覆上。
因为披风,她娇软身子更加靠近他,淡淡馨香挑动他骚乱的心,让他终於问出:「你确定要离开乐王?」
武啸月突然的问题,令曲绚丽愣了愣;随即,她明了於心,知道他的顾虑。她睁开眼看着他,望进他幽暗的墨眸,曲绚丽清楚告诉他:
「我不是乐王的女人。」
心底,因她的话而莫名狂喜,墨眸紧缩。可一想起樊筑罄今日的威迫,武啸月不确定地讷讷开口:「可他……」
「他只是输不起。」曲绚丽灿笑,挨近他的怀中,低喃:「因为这麽多年来,我只爱你一人,所以他相当气恼。」
「小武,」她低低唤了他。「这辈子,我只会是你的女人。不论生死,我曲绚丽只爱你武啸月一人。」
「唉。」她真挚的告白,换来他困恼叹息。其实他并不在乎她是不是乐王的女人,只是……
「嗯?」抬眸,她困惑的眼闪过一丝不安。
武啸月很无奈表示:「你很麻烦的。」
「麻烦?」曲绚丽挑眉,不明所以。
「可我∣∣」武啸月伸出手,主动将她搂进自己怀中。「无法拒绝你。」
就算未来会因她而混乱,武啸月无法抗拒与她在一起。从很久以前开始,对她深深的慕恋,就紧锁着他的心,让他无法再爱上别人。久而久之,崔燕来以为他不近女色,喜欢的是男人。
他其实谁都不要的。他要的,永远只有曲绚丽一人。
水眸瞬然睁大,被他搂进怀中的她,听着他狂跳的心音,感受到他热情的臂膀;泪水,缓缓淌下,湿了他一大片衣襟。
「你……」见她哭了,武啸月慌了手脚。印象中,曲绚丽总是笑容灿灿,纵有心情不佳眉宇紧蹙,却从未在他面前哭过。
「没事的。」曲绚丽一边笑着,一边拭去泪水。「我只是很开心,小武终於抱了我。开心过了头,喜极而泣罢了。」
为了这种小事开心到哭?武啸月怔愣看着她,又听她说:
「因为我们重逢到现在,小武都对我很冷淡。」娇嗔的睨了武啸月一眼,她幽幽道:「我们分开这麽久,我好怕小武有了心上人,不再喜欢我。」
「我怎会……」俊颜红赧,武啸月又将她拥入怀中。「我与你有过婚誓,我武啸月不是不守信之人。」
清楚他的心意,曲绚丽在他怀中笑着。想到他方才问自己樊筑罄的事,她好奇探问:「你是因为乐王,才会故意冷落我?」
「不全然是。」抱着她,就像寻到生命中最契合的一半,武啸月满足喟叹。「与你在一起,我怕牵连到我的同伴。」
所以方才才会说她是麻烦。武啸月看着怀中这个「麻烦」,告诉她:
「那年清漾之战,我本该战死沙场,是他们救了我。」
然後救下他的这两人,自告奋勇抢着要当他的同伴,说什麽要一同游历江湖,当侠客、侠女拯救被欺压的弱小;最後还因为盘缠用罄,不得已只好开镖局营生。明明他这两位同伴医术惊人,却执着在快意江湖,而不是悬壶济世,武啸月想破头也不知为什麽。
一想起他们,武啸月莫名苦笑。既然他选择和曲绚丽在一起,他势必要和他们分开一阵子,以免他们遭到牵连,受到乐王的迫害。他似乎可以预见,当骆情情知道他的抉择後,肯定唾弃、鄙视他,恨不得在他脸上刻下「兽字辈某人」的字样。
「我很感激他们救下你。」曲绚丽靠着他,轻声说道:「那年,清漾之战後,我曾上战场寻你的屍骨。那时,我没找到你的屍身,所以我相信你一定还活在世上。」
「你……」武啸月的心紧了,将她拥的更紧。想她一个弱女子,竟敢上死屍遍布、残酷可怕的战场,只为了寻他;武啸月眼底涩然,相当感动。
「你真的活下来了。」曲绚丽嫣然一笑,侧身亲吻他左颊上的狭长刀疤。
那坏了他面容的刀疤,因她的亲吻而发疼,而他的身子也因为渴望她而发疼。武啸月看着那张朝思暮想的容颜,俯身亲吻她艳红的唇。他柔声低语:「此生,我武啸月定不负你。天涯海角,我与你相随。」
「小武……」允诺的话语,让她生涩且主动地回应他的亲吻。
耳鬓厮磨,濡沫相亲,武啸月低喘着告诉她:
「绚丽,我们成亲吧。」
「当我的妻,让我照顾你。」
清漾河畔,胭脂色彩霞染红河面,也染红了她的面颊。在朵朵盛开荷花的见证下,武啸月终於说出心底的渴望,向曲绚丽求亲。
螓首轻点,她同意他的求亲,娇羞无限的,却不敢抬头看他。晚风徐徐,吹散她的发丝,也飘荡她一袭粉荷曳地长裙。他替她将发丝撂到耳後,托起她娇艳的脸蛋,温柔轻抚。
武啸月将她拥入怀中,俯身想亲吻她,却发现那张令他魂牵梦萦的容颜,逐渐模糊不清……
「醒了?」
轻柔好听的嗓音,是她的,却多了几分惆怅与无奈。武啸月终於睁开眼,发现自己坐在针织软垫上,正靠着墙,身上还多了件薄毯。而後,他想起来了,入睡前,他正听着曲绚丽练琴,等待黄昏时刻到来。
此时,已是一室幽暗,只剩窗棂外的大圆月照着,照着那抹孤独纤细的身影。
他,错过了黄昏,错过了求亲最好的时刻,却作了此生最美的梦。
陡然,酒香浓郁,他看着她高举酒杯,似敬月,而後就口一饮而尽。
她看着月,无奈开口:「哎,你可是这世上第一个听我弹琴,听到睡着的人。」
武啸月尴尬说道:「我不懂琴。」
「唉,你不懂琴,可我却想跟你在一起。」她又斟上一杯酒,幽幽说道:「懂我琴声的人,我当他是知己、是朋友,却不想和他在一起。」
她感叹:「老天爷果然是公平的。」
「绚丽……」武啸月起身,缓缓走向她。
武啸月不明白她在说些什麽,但在月光下的她,看起来既苍白、又脆弱。他心底狠狠抽紧,情绪为她翻腾涌动。
「我自幼习琴,比别人更懂琴,族里人都说,我是上天选上的人。」她饮下手中的酒,又说:「既是上天选上的人,就要继承上天给的使命,将琴发扬光大,那怕仅有短短数十年。」
「唉……」她叹口气,直接将酒壶就口,一口灌下。
「老天爷真是公平啊。在给了才能的同时,却又给了禁锢。可我,情愿不要懂琴,就这样平平凡凡过一生。」
「那就平平凡凡过一生。」心中怜惜,情不自禁的,武啸月由背後轻搂住她。「不管你想过什麽生活,我都陪着你。」
感受到背後他身子传来的温热,曲绚丽莫名闭上眼,低语:「我大概喝多了,开始发晕作梦,才会听见这种话。」
「绚丽,你没作梦。」武啸月低语:「这辈子,让我陪着你好吗?」
她睁开眼,低叹:「我肯定是作梦了,小武什麽时候这麽会说话。」
听到她的话,不知该难过还是开心的武啸月,无奈表示:
「其实我今天约你到清漾河畔,是想对你求亲。」
「我知道。」因为花娘们从好几天前,就在提立春节庆的事,她很难不知道。
不意外她知道。想到美好的梦境,武啸月鼓起勇气又探问:「那你,肯嫁我为妻吗?」
「我∣∣」曲绚丽语塞,低低叹息。「我不知道。」
感觉到背後武啸月的身子僵了僵,她说:
「如果你在今日前问我,我会很乐意当你的妻。但是今日族里来了人,他提醒我该回去履行我的义务,而不是一昧逃避。」
「小武,」她瞬然转身,对上他幽暗的眸子,认真地告诉他:「我很喜欢你。」
「那为我留下来好吗?」他恳求。
看着为她心折的俊脸,曲绚丽轻笑:「哎,这很难抉择啊。」
「小武,」她轻唤他,却又眯起眼,忿忿说道:「其实我很不甘心的。凭什麽我不能过自己想过的生活,却要为别人而活?这明明是我自己的人生啊!」
曲绚丽砸掉手中酒瓶,碎了一地的浓醇酒香。她忽地睁眼,向往道:「只要能为自己而活,哪怕生命短暂如流星而逝,我也甘之如饴。」
她闹着情绪,藉着酒意,倾诉自己背负的一切;武啸月不曾见过这样的曲绚丽,他担忧地挨近她,将她拥进怀中。
酒气醺然,脚步微跄,曲绚丽抬眸,看着武啸月那张忧心匆匆的脸,她忽地笑了。
「小武,」她捧起他的脸,仔细端详,「你真的好可爱。」
莫名被调戏,武啸月俊脸赧红,不知该看着她还是移开目光。可想到她吃了酒,一会气着、一会又笑着,大概是醉了,说不定连自己方才的求亲也忘了。武啸月无奈叹口气,将她扶至榻上歇息,决定一切等她清醒後再说。
不过喝醉的人,似乎不打算安份躺下安歇。曲绚丽缠上搀扶她的武啸月,抓着他结实臂膀,凑近他微红的俊脸。
「呵,小武你实在太可爱了,我想亲你。」她笑着,亲上他的脸颊,一连亲了好几下。
武啸月怔愣,胀红着脸,大气也不敢喘一下,全然任她宰割。
亲完他,曲绚丽心满意足地拍拍他的头,告诉他:
「小武好乖,一起睡吧。」
好乖?一起睡?
武啸月气息一窒,哭笑不得。敢情曲绚丽把他当成那种毛茸茸,又有四支脚动物的家宠,那他是不是该配合叫一声?汪?喵?
只是他还来不及反应,曲绚丽忽地扑倒他,将他压在榻上,俯身亲吻他。
墨眸紧缩,她青涩吮吻挑起他的情慾。武啸月低喘着,将她紧搂在怀中,心跳极快;紧促的呼吸,脑海里闪过太煽情旖妮的画面,才想着是否要动手脱下衣物,胸前微微的鼾声昭告他一个残酷事实。
曲绚丽就趴在他身上,昏睡过去。而被当床榻趴的人,却一整夜与理智奋斗,又是睁眼无法入眠。
今夜,他又重蹈过去的覆辙,将身子借给曲绚丽安睡,而自己却无法安眠。他告诉自己,都已经不是年轻小夥子了,哪来那麽多的冲动;所以他又催眠自己,开始数着天上星星,开始努力放空。可惜今夜天色不佳,没太多星星给他数,他的注意力又放回曲绚丽身上。
正趴在他胸口前安睡的她,馨香发丝倾泻如瀑,轻掩她熟睡小脸。武啸月伸手替她将发丝曳回耳後,却惊见几许银白发丝夹杂其中。他想细看,如瀑发丝却又垂落,几许银白发丝又瞬然无踪。
他心想,可能是自己错觉,或者是眼花,才会在曲绚丽发里看见银白发丝。大概真是累了,自白天乐王一事後,为逃避乐王追缉,他带着曲绚丽在荒郊野地扎营,并且四处留意打探是否有乐王的人马。
闭目养神,他仍留意四周动静,直到怀中人儿动了下,他才睁眼对上她。
天微亮,幽暗光影下,曲绚丽愣愣地看着他,好似在梦中。就怕眼前人是幻觉,她纤手抚上武啸月的脸,感觉到他的温热,她满足地叹了叹。
「你是真的。」
武啸月微笑,大手覆上她的。柔声轻问:「还去清漾吗?」
「我想去清漾。」她笑,回的肯定。
「既然你想去,那我们走吧。」他握着她的手,起身将她带起,而後至行囊旁捞出一只鸽笼。鸽笼里,关着一只灰白信鸽,武啸月正喂食它。
看着他的背影,曲绚丽开口:「前年,楼里来了个商人,说是刚从清漾回来的……」
感觉到他的背影怔了怔,曲绚丽又说:「他说,清漾虽不若以往繁盛,但俨然已是个小城镇,不再是废墟焦土……所以,我想去看看,看看重生後的清漾,变成什麽模样。」
她试着探问:「我们一起去好吗?」
武啸月仍背对她,却回答:「你去哪我就去哪。」
「小武?」就怕他还陷在过往的伤痛中,曲绚丽挨近他;发现他将信鸽取出後,把手中纸条卷起绑上信鸽脚环,而後放出。
对上她一脸困惑,武啸月说道:「我得和燕来和情情他们解释,我短时间无法回去的原因,以免他们俩担心。」
曲绚丽知道,武啸月口中的原因是因为她。她笑问:「你舍得下他们吗?」
看着振翅远去的鸽子,武啸月轻叹:「我无法放下你。」
他回眸,眷恋地贪看她的容颜,就像在许多年前的那夜,当曲绚丽趴睡在他身上时,他深情且专注地看了她一夜。那一夜,虽然煎熬,却相当幸福。
也就在那一夜,他将她的容颜刻进骨血里,也将相思缠上他的心。在与她分别多年的岁月里,他假装着她仍在他身边,与幻想中的她依存每一天。那些日子,他什麽事也不想做,就想着她,想着清漾;想着她应该在清漾成为她的妻,就在开满荷花的清漾河畔,他幸福的拥抱她。
她说,她想看看重生後的清漾是什麽模样;而他,却想在重生的清漾中,与她寻回过往的遗憾。
「我们去清漾。」所以,他牵起她的手,在晨曦灿灿余晖中,向清漾出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