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年,我等你一年。在我们相恋的钟楼下。』
他的脚踏在晶莹透明的雪地上,松软的雪印出了他的鞋印,也浸湿了他那双残破不堪的黑鞋。
寒风刺骨,尤其是在这天寒地冻的夜,冻得发紫的双手在胸前来回摩擦,皮都快磨破了也不见回复一丝血色。风更是狠毒的划破他的薄衣撕咬着他的皮肉,让他颤抖的身躯迫使自己找一块防风的场所坐了下来。
他调整自己的白帽,方才的寒风差点把他的帽子吹走。
白帽罩住了他半颗的头炉,发尾隐没於围巾里,仅仅只露出他那嫩滑如水的小脸。
眉宇如画,深若黑潭般的犀利眼眸,带着一点阳气。
此时一串铃声响起,他闻声抬头,凝睇对面一家当地以贩卖「纪念时代钟」模型而闻名的老店面。
……时代钟。
他的思绪飘远,眼眸迷离的映着两抹倩影在街上狂奔,速度如风,迎面撞到了好几位观光客。
直到前方带着白帽的娇小身影隐匿于人群里,後方的蓝眼大个才气喘吁吁的停了下来。
他神情懊恼的拍打自己的双腿,『没追上他,说不定再也见不到。』的字幕反复浮现於自己的脑海,他焦急的咬死自己的薄唇,红珠瞬的液了出来。
可他毫不在意,目光飞也似的穿梭于人群中,寻寻觅觅、反反复覆、一次又一次,他……失望了。
「我喜欢你!」蓝眼大个喊着。
心头一紧,戴着白帽的他,此刻位於时代钟纪念石碑的後方大口吸吐着气,小巧的脸蛋浮现两朵不明的嫣红,娇羞的可以。
「你说自己是孤儿所以没有名字。雪!我可以这样叫你吗?」力竭声嘶的喊叫之後,蓝眼大个阖上了双眼,显得有些狼狈,「出来……好不好?」
围观的观众在底下鼓噪,左右张望着寻找主角的身影,到底是在哪里呢?
半晌,人们没戏看而觉得无聊,三三两两的离去。广场上只剩下戴着白帽的雪,泪盈於睫,嘴角勾起一抹笑……
影散了,梦醒了,一眨眼的时间那两抹影子已是雪的回忆,雪……他珍惜他给的名字,以透彻之心命名而来的名字。
圣诞的夜晚果然寒冷,手指已经毫无知觉紫得灿烂,此时远方的圣歌传来,泄尽一丝半点的光明照亮心头的一块地温暖了整颗心,让他不禁去想过往的某一天,也有一首歌萦绕在他的耳畔伴随着他……
「不、不要……不要碰我,呜……我不!」抽噎哭喊再昏暗的房间内显得有些凄厉。
蓝眸的男人名字叫做唯,他看着雪挣扎的脸庞蹙起了眉心,他的雪现在正在做恶梦脸色痛苦难看,皱起的五官令他反起心疼的感觉,男人抓住雪盲目在空中挥舞的小手,打算摇醒他……
「不,我不……」雪惊恐的想挣脱手晚上的负担,更是用力的舞手蹈足。
「雪--!张开眼。」他嗄哑低道。
「呜……」雪征开眼,发楞的静止不动,黑暗的世界让他卷曲的身子瑟瑟发抖着。
「……雪?」他深爱的雪眼里看不见身旁的他,只是一再回忆着过往有着痛苦记忆的一晚。
那晚的夜色如同现在伸手不见五指般幽黑,暗巷里几个大男人带着一脸淫笑,对着当时未满十五岁的雪性侵,他哭喊着、求饶着,身上不知何时以遍布一条条触目惊心的血痕,痛在他身上伤在他心底,以致於阴影到现在一直都还在,时不时的如同恶魔般侵扰他甜美的梦。他用恨自己太晚认识雪……没办法在他身边保护他。
「……唯?」
「恩,是我。」唯轻挑起他前额的发梢轻吻。
「我又做梦了……」雪投入他的怀抱,在他胸前磨蹭着认定他的存在。
「我知道。」唯用手环住他如条柳般纤细的身子,碎星般的细吻如雨滂沱落下,亲吻着他的不安,「雪……」
「嗯……歌,雪想要听唯唱歌。」雪亮的大眼眨巴眨巴的伴随着期待。
「歌?」
「嗯,歌。」
「要唱什麽?」唯皱起眉头,败给了漾着可爱笑颜的雪。
「都可以。」
「……我知道了。」叹了一口气,为左顾右看了一会儿,最後才起了第一个音……
小白花静静地填补夜空的缝隙
仿佛你就在我身边般散发淡淡的香味
一个难以忘怀的名子绽放在心底
小白花一旦枯萎了何时会再盛开呢?
和你一同寻找自由
追求与你一起的平静
曾深信两人的爱将永恒不变在那下雪的夜里
我的泪水你瞧已化成片片白雪
将你的心渲染呈银白两人会再次相遇吗…
不断飘落的白雪
我已经不再迷惘浩瀚无垠的夜空下
有朵小白花绽放…
走在那条仅容得下两人的结冰小径
曾被你紧握的手如今依旧感到温暖
身後绵延的足迹今天是哪里不一样了?
白雪和星星的呢喃细语听得格外清晰
喜欢你走在我身前几步
望着你的背影
曾深信两人的爱将永恒不变在那下雪的夜里
记忆里的相片已埋在白雪里了吗
黑夜里寻求
能和你见最後一面
然而已经冻僵的双手再也遍寻你不着
沉睡的月亮
此刻温柔地照耀着我…
眼里闪动的泪光欲急落下,半晌他终於溃堤了,豆大的泪水一颗颗像栓不紧的水龙头,每一颗水珍珠都有对他最真挚、最直率的思念。在他的世界里每一个角落都烙有男人的影子,长存在记忆里……
模糊的看着一台轿车慢慢的地停在眼前,车内像是被黑暗垄罩般的深夜,看不清。
半晌,副驾驶座的车门开了,一个看似五、六十岁的老男人走了过来,他双颊微凹看得出他并不胖,只是身上里住他的大衣一层又一曾让他显得有些拥肿。老人的眼从一下车就直勾勾的盯着雪的一举一动。
雪缩了缩脖子,他觉得自己仿佛是老鹰底下锁定的猎物,而自己却只能像之天真的小白兔愚蠢的任人索取、宰割,或许他比白兔还要愚蠢,它遇到危险时还懂得要逃跑,但自己却是一步也不会移动,也不能移动,因为老人将会带来男人的消息给他。
老人的名字是赛门‧巴尔,是这个镇上亚瑟泰尔伯爵家里的总管。
他一被子也忘不了他的脸,以及那天所发生的事……
去年的今天,在一样令人身心愉快的圣诞夜里,他和男人在时代钟底下的一个小角落准备迎接新年的到来,两人头靠着头,相依相偎的在心中互许下终身的约定。
雪漾开巧笑倩兮的脸,他一手接过男人为他准备的指环,男人却在他伸手时将指环收了起来,雪不解的看着男人,男人只是闪着趣味盎然的眼,笑着摇头,「结婚仪式上可不是自己伸手拿的……」
雪一听,脸颊上瞬的染上两朵鲜艳的红花,美丽动人。
唯迳自将雪的手抬了起来,用代表爱的枷锁的戒指套进他的纤指,代表一世的约定,并再他的戒指上烙下一吻。
雪看了男人一眼,羞答答的跟男人做一样的举动,只是要他吻戒指,说什麽也不肯做。
「新郎现在可以亲吻新娘了。」
「谁是新、新娘!」雪偏过脸庞,嘴唇翘得老高。
唯一脸谑笑的直摇头,出後的手箝住雪的下巴将他转了过来,「你是我一被子的新郎……」掳住他嫣红的樱唇,上下两排齿贝细细啮咬着他的甜蜜,索取他嘴里的每一个部份。
吻过一世纪之久,雪大口大口的索取寒冬中冰冻的冷空气,发泛着红的脸像是刚跑完百米赛跑班燥热,唯真的欺负他过头了……
雪不满的用手戳节男人的胸膛,「你真是坏……」
「少爷,亚瑟泰尔家的人一直在找你。」出声的是一个瘦老的男人。
雪诧异的看着老人,他是什麽时候出现在他们身旁,他身後站着的两名彪形大汉又是来做什麽的呢?
或许是雪好奇的目光灼热的直盯着赛门‧巴尔的关系,老人犀利老练的鹰眼终於第一次正视雪。
雪被他盯的全身发毛,他于光看见老人眼底有对他的不削和厌恶,为什麽呢?两人之间应该是第一次见面才是,雪抖动着身子,不安的挤进他的胸怀,总觉得在他的怀抱里就能阻隔一切。
「巴尔……」唯冷着一张脸,顿了顿道:「我知道你是亚瑟泰尔家的好总管,但现在的我已不是那个家的人了。」
「少爷,亚瑟泰尔家的人一直在找你,伯爵也是。」赛门‧巴尔像是没听见唯说的话,只是公式公办的口吻又说了一次。
雪不安的紧抓住唯的衣袖,第一次听到老人说的亚瑟泰尔,他还以为只是同姓而已,但这次听到老人说出『伯爵』这个名词,他不再做第二人想,就是那个人吧!亚瑟泰尔柯斯顿伯爵……
唯是那个家的人吗……?不然老人为什麽要对着唯说『少爷』。
长久以来,唯从来都没对他说过自己的事,自己也没看过唯的家人,所以他一直以为为跟自己一样是个孤儿。
「我说的你都没有再听吗?赛门‧巴尔。」唯挑一挑剑眉,目光恼火的染烧着老人,恨不得老人现在立即在他的怒火之中燃烧始尽。
赛门‧巴尔不痛不痒的回视着唯,一点也没有仆人对待主人应有的尊重,「少爷若是不合作,主人下令要用强的。」他在空中打了个手势,後方的两个汉子动作敏捷的拳脚向唯飞来。
唯把雪用手一甩转到了身後掩饰,另一只手一下挥左挥右挡下砸落下来的拳头。
打架的场面雪并不是没有见识过,身为孤儿自小开始就要懂得如何在一个现实世界中不被人欺负,所以打架对他来说已是一个必修的课题,只是这个不一样……跟一般的打架不一样。
它不是手脚乱挥,只要使力就能随便打中一个地方,一招一式都是很有规律的,每拳都是直逼要害,看得他胆颤心惊的。
唯……!
雪不能自己的紧抓住衣角,他看见唯被其中一个人打中了腹部,整个人痛得弓起身子来,发白的手指被掐的发紫,难道自己只能待在这里看吗?
薄唇被咬出了血丝,眼看雨点般落下的拳头不偏不移的往唯身上砸去,最後『碰』的一声,唯趴了下去没有在起身……
「唯--!」
他怎麽这麽傻,为什麽只懂得站在这里看,如果、如果自己也去帮忙的话,就算没办法打赢,至少还可以带着他一起跑呀!
雪发怔的看着他伏身在地,脑海里一再像录影带的慢速播放一般一次又一次,看着他倒地。
「……雪。」
雪听到了他口中啮嚼的低语,他在叫他、他在叫他啊!
「如果我是你,就不会愚蠢的跑去送死。」赛门‧巴尔不知何时绕到了雪的身後,并栏住了雪的身驱。
「不--!他在叫我,你看他在叫我呀!」雪急忙的想扒开老人的手,甚至用指甲在他手臂上刮出了几道不深不浅的血痕,不久便溢出了血丝。
力气大到不像一个普通的老人,怪物、这个人一定是怪物!
「放弃吧!」赛门‧巴尔拉起袖子,一台掌上型小型手枪随即滑入他的掌心之中,弹孔对准的并不是自己而是躺在地上奄奄一息的唯,「不要在闹,否则痛的可是少爷……」
「唯、唯哪里像是你的主人……」仆人会唆使别人打自己的主人吗?仆人会拿着枪对准自己的主人吗?是世界真的变了,又或是自己在作梦。
若真的如此,他还真希望这只是一场梦,醒来之後,唯依然会亲吻着他的前额对他宠溺的笑着。
赛门‧巴尔睨了雪一眼,抬头就道:「把少爷扛进车里。」他朝车子的方向倒退走去,一面紧戒性的看着雪手枪直对准唯,以防他突然制造一个意外的惊喜送给他们。
唯被两个汉子粗鲁的扛上肩头,一副无所谓的样子朝车子走去,雪仿佛听见唯吃痛的闷哼一声,五官微微的皱起,「唯--!我等你,我等你……」
车子的轮胎逐渐转动,雪想也不想的追着车子跑,他还会回来吗、他还会回来吗?还会记得这人来人往的大道上有一个他吗……
他不知道,真的什麽都不知道,这一切都来的太突然了,前一刻痕沉浸在两人的甜蜜里,现下只剩下自己一个人孤伶伶的在寒风中受冻。
「一年,我等你一年,在我们相恋的钟楼下。」除非听到你亲口对我说要离开,不然就算是死他也会硬去闯那不可能的零界点。
不知道他到底是听到了,亦或是根本没听到,那辆车已在他眼前剩下车尾霓虹消失在夜晚之中。
唯的离开并没有带来任何的变动,世界依然运转,人们依然早起。唯一不一样的是,镇上的公布栏多出了一张纸,纸上写着……
公告--
亚瑟泰尔伯爵的大儿子,亚瑟泰尔烨缇子爵在去年三月不兴逝世,这是
令人感伤的事。值得高兴的是,亚瑟泰尔伯爵失踪十年的二儿子亚瑟泰尔唯,终於不负几年下来的找寻,终於在去年十二月寻获。为了感谢上苍保佑,亚瑟泰尔家将在X月X日发放五枚金币给镇上的人民,以示对上苍的回报……
虽然镇上大家口耳绘说,寻获唯是因为亚瑟泰尔伯爵在大儿子死後并无其他接班人,不然除了正妻以外生的小孩,基本上不会有任何地位可以在家族里立足,但镇上的人依然为了得到一笔横财而乐不可支,不过在雪的心里,这些金币都是用他的唯换来的。
「雪……」赛门‧巴尔的声音在雪的耳畔响起,依然还是像去年一样沉而有力,「没想到你真的等主人等了一年。」前亚瑟泰尔伯爵在今年的五月去世了,所以现在唯是他的主人。
雪没有回话,目光烔烔的直盯着他瞧,老人眼底已不复过往的不削和厌恶,只剩下平静带着些微温度的眼眸,「主人他要结婚了……物件是茱蒂亚家的安缇小姐。」
至从先主人去世,夫人在家的地位几乎是一落千丈,为了巩固势力,夫人拉出了婆家妹妹的女儿安缇小姐,也就是夫人的侄女,以亲上加亲为由,自主的为两人缔结了婚约……
主人虽然不满,却迳自在心里有个想法,连他这个识人多年的老狐狸也看不透主人的想法。
「这次前来是主人命令我来的,要我帮他带一个东西给你。」实质的意思是夫人希望主人能彻底遗弃他身命里不该出现的东西,让安缇小姐安心的嫁入亚瑟泰尔家。
主人一开始是很反对的,要不是为了偿还先主人给他的一条生命,他可能早就一走了之了。
安缇小姐和主人的婚事在主人一再的不合作之下,从六月一直拖到了十二月,夫人几乎快发疯了打算用雪的生命做个赌注,让主人放弃抵抗,然而十二月的某天一早,主人却欣然接受与安缇小姐的婚事,一切看起来是这麽的怪异,但夫人怕极了主人出耳反尔,也没有再多加探讨……
主人在夫人的劝说下,拿下了这一年来从不离身的戒指,将它放在小盒子里交给了他,也就是他现在准备拿出来的小方盒……
雪面无表情的环抱住双腿,眼神放空,他已经什麽都不知道了。
安缇小姐……?他不认识,大概是哪家可以跟唯互相匹配的名媛淑女吧!一个跟他不一样的女人……
赛门‧巴尔了一口气,他已不再对雪持有任何的偏见,像这种在感情上有特别执着的人已经不多了,只可惜他爱上的人是主人……
他将小方盒放置雪的身旁,最後无奈的转身离去。
十二月的寒风不是一般的冷,路上的人渐渐禁不住寒回家过节去了,笔直的大道上没有除了雪以外的人。
躯身坐着,他一动也不动的在原地维持了好几个小时,耳畔不断回响的是那男人低沉歌唱的歌曲……
……
走在那条仅容得下两人的结冰小径
曾被你紧握的手如今依旧感到温暖
身後绵延的足迹今天是哪里不一样了?
白雪和星星的呢喃细语听得格外清晰
喜欢你走在我身前几步
望着你的背影
曾深信两人的爱将永恒不变在那下雪的夜里
记忆里的相片已埋在白雪里了吗
黑夜里寻求
能和你见最後一面
然而已经冻僵的双手再也遍寻你不着
沉睡的月亮
此刻温柔地照耀着我…
我的泪水你瞧已化成片片白雪
将你的心渲染呈银白两人会再次相遇吗…
不断飘落的白雪
我已经不再迷惘浩瀚无垠的夜空下
有朵小白花绽放……
……唯,我好冷……
第二天一早,男人面无表情的从车上下来,他沉重的步伐慢慢的朝一团被雪覆盖的不明物体迈进,他轻轻拍开上面的的一层白雪,心里越是沉重。
他抱住僵硬的雪的身子,眼底里闪烁的泪光没有流出来……
雪……我爱你、更对不起你。
男人脱下他的大衣里住了雪冰冷不堪的身子,全身僵硬的肌肉早已对男人诉说他的离去,他不再会笑、不再会哭,更不会再痴痴的等着他。
男人不打算认清事实,深情的吻住雪不再柔软的唇,「我爱你……」一辈子……不离不弃。
唯把一旁的小方盒打开,他把里面的纸条捏滥丢弃在地,拿上戒指并回归它原本的位置,「雪,我们回家吧!」男人在他耳畔轻声诉说,一把抱起便头也不回的离去……
然而最後的纸条上写的是--
雪
结婚一周年快乐,我好想好想你。
对不起让你等我等了这麽久,带着这只戒指在老地方相见吧!
让我们从新开始,离开这个小镇,永永远远在一起。
你永远的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