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画展很简单,为的只是找到一个能被那幅画吸引的女孩,因为在我感应到的画面里,是一个女孩的背影,正凝视着旋舞山樱图。
女孩我找到了,只是不知道能不能成功吸引她到C大读书,倒是我,还真考上研究所,重回C大。
因为时间紧迫,只能跟着阿温排定的进度温习,我没把握也没期待,放榜那天见到两人的名字一前一後排列在一起,阿温显得很兴奋。
「我说,这一切都是注定好的。」阿温学着我的口气说。
「无聊。」我睨他一眼。
他不在意地耸耸肩,那一整天,看得出来他的心情好得不得了。
开学日因为要办一些注册手续,我和阿温一起回C大,引起一阵不小的骚动,大家都还记得王子学长,我得很努力才有办法从挡在系馆外头的人潮中开出一条道来。
挨挨蹭蹭数百公尺後总算远离人潮,阿温抓起我的手拔腿就跑,一直到半山腰的旋舞湖才能停下来喘气。
「真⋯⋯真是太恐怖了。」我上气不接下气,低头发现自己的手仍被阿温握在掌中,连忙抽出。
他的脸上掠过一丝惆怅,我刻意忽视地转身迳自走向凉亭。
走近之後,才见到凉亭里早已有人,并且一眼就看到林黛妍。
奇怪,推算年级,她应该已经毕业了才对,怎麽还会在学校里出现?
正疑惑着,她已朝我走来。不,应该说是朝我身後的阿温走去,她的视线完全略过我,彷佛我不存在。
「你怎麽⋯⋯」阿温口气和我一样惊讶,我忍不住回过身看着他们俩的互动。
阿温一脸淡漠,两相对照下,林黛妍反而显得过分热情。
「你突然要回来读研究所都不说的,害我来不及准备,乾脆被死当一科必修延毕罗!」她咧开灿烂的笑靥,得意地哧哧笑。
延毕!林黛妍竟然为了阿温延毕,可阿温只是冷着一张脸说道:「你高兴就好。」便偏头错身往我走来,惹得林黛妍不满地嚷嚷叫。
阿温是个性清冷的人,对於不在意的人,向来吝於给予温暖,唯独对我,他的情感却炽烈得令人窒息,像菟丝般缠缠萦绕在心头,明知提不起却仍放不下。
我默然叹了口气,心想林黛妍肯定不会放过我,正苦恼着该如何应付接下来三人的尴尬,身後便有个清脆的女声叫住我,语带兴奋,我疑惑回头往石桌处望去,那里有一群男女,似乎正在开小型会议,叫我的是其中一名圆脸女孩,她见我有回应,蹦蹦跳跳朝我跑来。
「关关学姊!」
「咦?」我打量着眼前的女孩,很眼熟,一时间却想不起她是谁。
「学姊,你不记得我啦?我是欣宜啊,话剧社,你大四的时候我大一,我现在大四了。」
我看着眼前这个叫欣宜的女孩,脑海里慢慢有了模糊印象,对她点头微笑。
「学姊,你跟温王子学长应该很熟吧。」欣宜的视线突然越过我的肩头,往我身後望去。
我回头看,也许是因为见我正和他人交谈,阿温驻足在离我约莫五十公尺处,眺看着湖另一侧的拱桥与山樱树,对於还在他身边滴滴咕咕的林黛妍,并不理会。
「嗯,怎麽了吗?」
欣宜把我拖进凉亭里,其他学弟妹一窝蜂拥上来将我团团围住。
「我们迎新宿营筹备太慢邀不到其他男生比较多的系合办,想找研究生一起参加,最好王子学长也能来,这样比较不会太难看。可是黛妍学姊知道後,发了好大一顿脾气,说王子学长绝对不会答应,骂我们怎麽会有这麽荒谬的想法。」欣宜扁扁嘴,一脸委屈。
「林黛妍为什麽要生气?」我好奇地看看石桌上一堆画得花花绿绿的白纸,原来刚刚的小组会议是在讨论迎新宿营的事。
「她说不准我们打她男朋友的主意。」欣宜突然凑近我的耳朵,悄声说道:「可是谁都知道是她自己倒贴王子学长,学长根本不喜欢她啊。」
欣宜说了老半天讲不到重点,无意间抖出的八卦虽让我有点讶异,但我一点兴趣也没有。
「如果需要研究生一起参加,我会传达这份邀请,但,我和『温王子』熟不熟和迎新宿营有什麽关系?」大四那年,我和阿温、何颖柔的事闹得满城风雨,我不相信欣宜不知道我和阿温相熟的程度如何。
欣宜防备地看向远处仍喋喋不休的林黛妍,与始终一语不发看风景的阿温,确定他们在不会听到的距离之外後,突然就呼天抢地起来。
「学姊,我们这次迎新宿营要完蛋了,情况已经很糟,黛妍学姊又硬要当值星官,如果温王子不出来帮忙,我们一定会被学弟妹骂死的!到时候网路票选最烂迎新宿营,外文系绝对榜上有名!拜托你啦,帮我们把温王子拉来,如果他能在晚会上表演个什麽就更好了,我这辈子给你做牛做马都不会有半句怨言!」欣宜不愧是话剧社出身,抓着我的手臂,一把鼻涕一把眼泪声泪俱下,其他人在旁边也哭丧着脸频频哀戚点头。
「这我不能保证啊。」看学弟妹陷入这样的困境,我虽很愿意帮忙,但阿温最讨厌这种公开露面的场合,我哪能随便帮他开出这张支票?
「学姊,你是温王子心中唯一的最爱,你的话温王子一定会听的!」欣宜双手合十拼命求我,但她的话让我心惊。
「不要乱讲!我们只是好朋友!」我赶紧澄清。
「无所谓啦,反正只要你肯开口,温王子看在关关学姊的面子上一定会答应的!」见他们一班人这样对着我死求活求,无非是想死马当活马医,我也不好泼冷水。
「好吧,但是我要再次郑重澄清,我和温王子只是好朋友。」我一脸严肃。
「是是是是是!」得到我的承诺後,一群人立刻像中乐透那样围着我大声欢呼,我实在怀疑刚刚的严重声明到底有几个人听进去。
「如果还需要帮忙,再跟我说。」我忍不住又补充。
「好!谢谢关关学姊!耶!」学弟妹们热情冲上来对我又抱又亲,我身上的金属挂饰被他们惹得当当作响,当然也引起阿温的注意,我瞥望过去,林黛妍不知何时已经消失,只剩阿温还在原地等着我。
「说什麽这麽开心?」我走回阿温身边,他和我并肩而行,好奇侧头问我。
「开不开心还得要你这个温大王子说了算?」我狡黠一笑。
「什麽『温大王子』?你不会和别人达成什麽协议要出卖我吧?」这个绰号是别人取给阿温的,我们相识许久,通常只有在开玩笑揶揄时才会拿出来用,他一听便觉不对劲。
「说什麽出卖啊,就只是想请你帮个忙!」我将他拉低,覆在他耳边说出刚刚学弟妹的需求,他立刻大惊失色。
「不行!你知道我讨厌那种场合!」
「不帮是吧,不帮今天朋友就做到这里啦。」我故意扬高下巴。
「你喔~根本吃死我。」阿温无奈苦笑。
「笑了,就是答应罗?」我指着他,一脸惊喜。
「答应啊,我就是拿你没办法。」阿温叹口气,蓝眼里仍是亮晶晶。
我知道阿温心里还存着什麽希望,但多年过去,很多事情改变了,我们之间,有太多的回不去,而我,爱的那个人也已经不是他,该如何让他死心,重新幸福,是我这趟回来,另一个牵挂。
※以前,错的时间对的人,现在,对的时间错的人,我只能微笑祝福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