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岁的我半坐半躺在四十五度角的阳台凉椅上﹐翻阅法文小说“情人”﹐有些得意自己的法文程度已经足以看小说了。虽然有不少生字﹐但因为我看过英文版﹐情节大致记得﹐所以无须查字典﹐还是可以看得很顺。
虽是盛夏,毕竟是加州的沙漠型气候﹐白天尽管热﹐到近黄昏时﹐不免有凉风渐渐袭来。只穿着白色T恤蓝绿格子短裤的我不禁环抱起自己双臂﹐想也许该进屋去了。
就在这时乾爹拉开玻璃门出来﹐手上拿着一件印有白色哈佛校名的枣红色长袖运动衫。这是他自己穿了好多年的﹐看起来却一点也不像那麽旧﹐保持得很不错。
“我一回来瞥见你在阳台上﹐就想你需要加件衣服。”他温存地说道。
“谢谢。”我站起来﹐接过那件厚棉衫﹐就往头上罩。
乾爹帮我把它从头上拉下来﹐又帮我把双手各插进两只袖子里﹐再把过长的袖子掳起来。我忽然想到小时候﹐妈妈就是这样帮我穿衣服...
“你穿这很好看。”他笑道﹕“就是嫌大。不过这种运动衫本来就是该宽松的。你自己那件UCLA的运动衫也嫌大。”
“没这麽大。”我斜睨他一眼﹐嗔道。
他双手拉拉那不但太松而且太长的运动衫遮没我短裤的下摆﹐突然伸进去﹐在那宽大棉衫里面攫住我的腰身两侧。他指腹与掌心的粗糙透进T恤与短裤的薄衣料﹐给我一种微妙的刺激。
“你现在暖了吗﹖”他低声问。
“嗯。”我低下头﹐一心但愿他的手不要放开﹐就一直握着我的腰﹐不要放开...
“你吃过晚饭没有﹖”他问。双手仍没有移动。
“吃过了。”我答完就问﹕“你呢﹖”
“我吃过才回来的。”他说话声音似乎比平常轻得多。
“你这几天回来比较早。”我也轻声细语。
“是啊。”他漫应一声﹐又随意问道﹕“你刚刚在看什麽书﹖”边问边垂眼斜瞥向我方才站起身时顺手搁在凉椅上的书。
“你看过这本小说吗﹖”我想到书中大胆对男主角献身的少女﹐心跳突然加速﹐不自觉垂下了眼睫。回话却力持镇定。
“我看过这本小说改编的电影﹐英文发音的好莱坞片子。原着我是连英文版都没看过。你还能看法文版。可见你法文学得很好。”他也似乎有些避重就轻﹐淡淡笑道﹐双手从我腰身两侧松垂下去﹐滑出那件罩住我的哈佛运动衫下摆﹐又抬起来﹐搭上我被那厚棉衫覆盖的双肩﹐“这几天珍妮去了夏令营﹐没人烦你﹐所以可以安安静静看小说﹐是不是﹖”
“其实我还是难得有空拿起小说。”我忍不住趁机撒娇﹐“你知道我暑假实习﹐比上课还忙﹐每天快六点才到家﹗”
“我知道。不过今天是礼拜五﹐你明天不用去杂志社。今天晚上可以出去玩。”他一付哄小女孩的口吻﹕“你想不想上山看夜景﹖”
“现在﹖”
“嗯﹐现在﹗”
他说走就走﹐叫我把短裤换成牛仔裤﹐拖鞋换成球鞋﹐就开车带我上山。
到达峰顶时天已全黑﹐路灯光线微弱﹐看不清楚同在此处的其他人长相﹐但看得出都是成双成对﹐亲亲热热的。乾爹拉着我的手﹐走到栏杆那里去眺望山下的万家灯火。
“很美吧﹖”乾爹说着﹐放开我的手﹐整个人绕到我背後﹐双手双臂从後面过来搂住我。靠近时他的嘴唇碰到我的後脑勺。他趁机亲一下我的头发。
“好美。”我以自然的语气附和﹐假装对他所有的亲密举动都毫无察觉﹐乖乖让他继续拥抱着。
“男朋友带你来过这里吗﹖”他似乎很轻松地随口问。
“我没有男朋友。”我据实答。
“什麽﹖怎麽会﹖”他仿佛吃了一惊﹐“我打赌你是UCLA全校最漂亮的女生。追你的男生一定数不完﹗怎麽你一个都不喜欢﹖”
“我不知道。”我是真的不知道﹐无奈地解释﹕“有一个我一开始觉得还好﹐可是出去大概第四次还是第五次的时候﹐他吻我﹐而我发现我一点也不喜欢被他吻。我一点也没有小说上写的那种初吻的感觉。我忽然很生气﹐觉得很多人说的一辈子都会难忘的初吻就这样失去了﹐多麽不值得﹗然後我就再也不理那个男生了。他打多少电话﹐写多少电子邮件我都不回。後来﹐我又跟另一个人交往了一阵子。他更过份﹐不但吻我﹐还把手伸进我衣服里...”
“其实﹐你不能怪他们。你这麽美﹐任何男性都会想亲近你的。你不喜欢他们碰﹐大概是因为他们太急了﹐你对他们还没有感情。如果有一天﹐你遇到一个比较有耐心的男生﹐先赢得你的心﹐再碰你的身体﹐你就不会反感了。”他以一个长辈兼心理医生的口气说着﹐双手双臂则仍如男朋友般搂着我。
他身体的前面贴着我的後背。我的背脊与骨盆後倾斜坡交界的凹陷处隐隐感到後面有个硬硬的凸起。每次有男生从背後抱住我﹐贴上我背後的都有类似的硬与凸。我猜想这大概就是所谓的勃起。奇怪﹐如果男生都是这麽容易勃起﹐怎麽威而刚之类的药物还能畅销﹖难道这并不是男人的常态﹖是我特别容易激起他们的男性荷尔蒙吗﹖
乾爹说的﹐任何男性都会想亲近我。所以﹐他自己也不例外﹖
“你是说﹐我并不是对亲密关系有心理障碍﹐也不是天生冷感﹖”我以请教专家的语气询问﹐同时仍装作浑然不觉他的拥抱﹐好让他继续抱着。
“不会的。你不要担心。我看﹐也许我们应该谈一谈这个问题。待会回家以後我们好好谈一谈﹐嗯﹖”
“好。”
我们沉默下来。他仍以同样姿势搂着我﹐就这样看了一阵子山下灿烂的灯火。然後他松开我﹐改牵起我一只手﹐带我去上他的车﹐开车回家。
一到家我就说﹕“我累了﹐想洗个热水澡就睡觉。我们明天再谈好不好﹖”
“好。”他同意。
我走进自己的房间,把房门关上。这个话题就到此为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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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的问题都问完了﹐可不可以让我问一个问题﹖”青年才俊的白人眼科医生接受完有关雷射治疗近视手术副作用的访问﹐忽然微笑问。
“当然。”我发现他的笑容带点稚气﹐像个大男孩。我心中轻轻牵动。
“如果我请你喝咖啡﹐违不违反你们杂志社的规定﹖”
“强森医生---”我唤他一声﹐怔住了不知该怎麽回答。
“别叫我医生﹐叫我麦特。”他温柔地望着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