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5年9月27日这天,她的初恋琵琶别抱了。
小星以家人的身分参加,虽然被问过要不要当女傧相,她还没大度到那个程度就拒绝了,实说是她当女傧相的话,婚礼就不可能如此和谐美好,会多了许多莫名其妙的记者和关注。
为了不让太多人打扰,或是有喧宾夺主的嫌疑,她和双亲不坐主桌,反而坐在第一排的角落,真的很角落,连头上的灯都苟延残喘的运作着,总召一度提议要为他们换到好一点的位置,她都说没关系,这样就可以。
有些人把喜欢成天挂在嘴上,暗恋也要明恋化,她不是,她从来没说过,只是表现得很明白。然而从今天起,她再也不能光明正大的暗恋,所以她宁愿待在这个小小的角落,不让他幸福的光芒笼罩。
那是刚升国二的事。
「马盛佳,你这个白痴!你为什麽要告诉我爸我在学校和别人打架?」看到马盛佳从离家不远的7-11走出来,刚放学的崔小星风风火火的冲上去飞踢他。
马盛佳抱怨着闪到腰了,还皮皮地反问:「哪个爸爸?」
十四岁的崔小星显然不是控制脾气的能手,把书包一甩,跟掷铁饼一样掷向他,反正他们干架从来是毫无义理的。
二十二岁的大学生和十四岁的国中生,欺负完彼此後,在附近公园同意休兵。
马盛佳抬起她的下巴,转来转去,动作是男性化的粗鲁,把嘴角红肿的小星给痛得。
「这儿肿起来怎麽回事?你又跟班上女生吵架了?」
她挥开他的手,轻轻摀着肿处:「你这个吃里扒外的家伙,谁告诉你谁是笨蛋。」
「现在供养我的是我老哥,又不是你,我当然得把你的情况据实以告。」马盛佳用力揉过她短短的头发:「说吧,到底怎麽了?」
她低下头撇嘴吐实了:「……今天班上女生凑在一起讲一个女生的坏话,说她很做作、很讨人厌什麽的,可是当那个女生上完厕所回来,她们又开始有说有笑,我觉得受不了,当着那个女生和其他人的面就说,我很讨厌她……」
「结果吵起来,还大打出手。」马盛佳替他把话说完。
这种情况,从她上国中以後是屡见不鲜,他也代替她忙碌工作的双亲,到学校去给老师指责过家教无方这档事──嗯,这是个父母还只会说自己的小孩欠管教的美好时代,被老师指教都会虚心接受。
「所以你不喜欢她吗?」他问。
「多少……是受到那些女生说的坏话的影响吧。」她很诚实。
「根本是为了逞一口气吧。」马盛佳则点出她没有意识到的潜意识。
「……」
马盛佳说要买东西,又去了7-11,留她一个人给太阳晒。
小星知道,通常被留下来,就是要她好好反省的意思,可是她不认为自己做错,也许不喜欢那个女生不是出於她的本心,但是老是听到同一个人的坏话,自然而然就会用更严苛的眼光去检视对方的言行吧。
总之她说讨厌那个女生的时候,有一部分是真心的,真心觉得没办法再用平常的眼光看待她。
马盛佳买了一杯思乐冰和一支冰棒回来,把冰棒给她。
小星正要撕开包装,他说是拿来冰敷嘴角的。马盛佳是「说到做到」这四个字的完美化身,所以她不跟他争,听话照做。
马盛佳吸了口思乐冰才谆谆教诲:「小星,所谓的诚实正直,并不表示可以伤害别人。你这个年纪很多的孩子都认为做作是件讨人厌的事,可是和做作一样可憎的是讲话口无遮拦,自认为道出真相。」
「那些说别人做作的人,明明就很讨厌啊,凭什麽我就比她们糟糕?」
「是要你分辨什麽能说,什麽不能说,嗯……也算是为你的人生铺路吧。」
「我不要,我不想变得虚伪。」她噘嘴,很反抗。
「那你就要做好会被讨厌的心理准备。因为不管你在同侪中人气多高,多受欢迎,只会说实话的人,注定不被他人容忍。」马盛佳这话说得真实,真实的威胁。
她踢着脚边的小石头,显得很沮丧。
漫画小说都不是这样教的,这时候明明就该有个人,无条件对她的行为表示欣赏,就算她的行为很渣,都要说她够特别,他喜欢才是。
总之,她身边就是少了男主角的存在,她要去搞叛逆。
「要不要喝?」马盛佳把思乐冰拿到她面前,小星接过,大口大口吸,想要表达对青春现况的不满。
他站起来,伸了个大懒腰,对她说:「但是,诚实是你的优点,学会取得平衡点,并保持吧。」
她永远记得那个时候的马盛佳背光的表情是那样温情。
那是她第一次意识到对他的感情改变的时候,所以一路走来,她都非常努力在诚实这件事上,她不想让他失望。
等待新郎新娘出场时,有两面墙正在播放新人的成长照,马盛佳的那面墙上,有好多时刻,都有她存在,可是小星专注在看新娘的那面墙,不然她会以为今天该穿婚纱的人是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