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勒个去!这玩笑开大了吧。
舒然按捺住强烈的心悸,对於这位传闻中的绝对权威领导,不是没有好奇过,只是如今真的见到,却只想感叹多变的世态和造物主的奇思妙想。
她颤颤的咬咬唇,勉强笑道:“首......首理大人?”
看着那一米四五的南瓜球慢慢走向自己,她的心,扑通一跳。
一丝不苟的华发全部梳向後面,露出倍儿亮的脑门。
堪比腊八蒜头的鼻子镶嵌在那张汤团脸上,很是喜感。
首理大人微微扬起头,嘴一笑,眼睛化为两根面条:“正是我,想不到小姐能认得出,果真是与、众、不、同。”
舒然嘴角一抽,勉强颔首接下:“还好,还好。”
唉,莫非是这里帅哥太多,把眼光养毒了,这怎麽行,身为一个艺术系的学生,她能深刻的知道,美,这种东西是要挖掘和发现的。
这样的催眠後神情自然了不少,眼里恬然的水光,幽碧无瑕。
首理的面条眼盯了许久,忽道:“你为何要逃?”
舒然微怔,几乎下意识就要回答,那重复在心里无数的话。
她沈淀下心绪,缓缓回道:“寻找我想要的生活。”
首理不明,接着问:“这里现在拥有你能想要的一切.....”
“不,这里没有一样是我需要的,还希望大人能体谅,还我自由。”她柳眉皱起,将恳切和少女的焦虑不安表达得恰到好处。
首理看着她好一会,慢慢转身走向那猩红帘幕下,负手沈默。
周围的气场有了微妙的变化,纯粹的静,静到可闻心跳,一下又一下。
“以你现在的身份,没有任何条件来让我答应你什麽。”
这话中话,令舒然掀起眼睑,望向那西装革履的矮小背影。
“你知道新娘候选码?”
他叹息一般的咏出几个字。
怎麽说到这事上了?
她乖巧道:“听说过。”
“新娘美丽,但也多情,所以每一位都拥有许多只属於自己的守护者,永生相依,直到新娘老去,归於尘土,才算了结了一段段往事,只是现在的世界并不是千年前的蛮荒,太多的变迁让新娘们忘记了本心,忘记了他们......”
舒然挠挠後脑勺,发髻上的白玉兰簪垂下的琉璃珠轻轻晃动,润雅无声。
这句式的主旨该是感慨人心不古的意思,首理大人,你从政这麽久,连这点都想不开吗,莫说是人,就算是死物也终有化无之时,时间啊,是最不禁熬的,熬得过的,有哪个还是原来的模样。
“世事再难料,我们也可以去预备,唯有人心,难测。”
她似乎也被沾染了莫名的感情,不禁忆起曾经,望向窗外的璀璨,呢喃了一声。
首理背後的手掌猛的锁紧,骨节顿时泛出浅白。
“是啊,人心难测......我果然是老了,竟要靠你这女娃来点拨。”
他音里含笑,不等舒然开口,又道:“成为新娘不仅可以获得尊重和荣耀,还有一个愿望,是倾尽整个联盟国也要完成的愿望。”
讲到这,首理停了停,低头看看手腕上的表。
舒然呆呆的愣在那里,耳边不停回放他刚刚的话,哇塞,这麽威风,可以号令联盟国,那一定也包括执政官管辖的分区了?到时别说自由,就连剩下的星辰勋章......
她太过激动,下唇咬得狠,破出了血珠。
这一疼倒让脑子,转了回来。
也不行,愿望是只有新娘才有权享受的,先不说初选已经结束,单是那无法招架的考题就让她很头疼了,更遑论其余的候选生,没有数千,也有几百,都不是什麽善男信女......
她蓦地想起书中各种宫斗戏码,宅斗毒计,使女主遭受各种非人折磨,陷害排挤,方炼成不死之身,叱吒风云.....冷汗瀑布式的从头顶兜了全身,舒然抬手擦擦额,还、还是算了吧,其实她也不是特别着急,慢慢来也别有一番味道。
首理不知她的想法,兀自说:“......舒然,到这来。”
他招呼她,女子歪歪头,娇憨老实的走近。
“你现在说不需要,是因为还没有见到真正的富贵,真正的权利,等你明白了,我要在听你的愿望。”
她更加迷糊不懂,可是容不得她去细想,面前的天鹅绒帘幕,突然发出沈实的响动,艰涩的摩擦着墙壁,缓缓上升起来。
这是活门!
“首理大人到──”震动非常的呼喝,惊了心脏好大一跳,墙外的世界渐露端倪,竟是霹雳无敌的强照灯光,若不是她闭眼得快,只怕这水汪汪的眸子就要受伤了。
士兵见到那手心挡脸的人类女子,一下子有点懵,赶忙低头看袖口准备的小抄。
咦咦咦,不对啊,明明就是首理大人一位,怎麽又变出了一个女的?
“呃,呃.....”
嘹亮的嗓音,像猛地被遏住喉咙的打鸣公鸡,半天吐不出话,汗珠频频滑进衣领。
首理也不责怪,是他事先没有告知她的身份,会出点乱子也很正常。
他打断士兵的慌张,向舒然伸手而来,脸面冲着强光,笑着介绍:“诸位,这位就是那名出逃的人类,有关她的传言,我想就不用多讲了,让我们欢迎她来到这,终於来到了公府之地。”
舒然硬是被这简短的介绍撞得头晕眼花,眼前的手一点也不想放下,不用猜都知道了,这里一定是那个劳什子的庆功宴!
首理大人,我是说要见你,可没说要参加这宴会啊,你这不是存心要整死我吗!?
周围很寂静,应该说,她压根没看到现场是什麽状况。
忽觉得嗓子有点干,艰难的咳了咳冲着首理道:“那个,今天我有点不舒服,改日.....”
“再见”还留在唇齿间,就让一道满是讽刺的声音阻拦:“舒然尊下艳名远播,引得数位高官青睐,这会子怎麽还害羞起来了,到底是见不得大场面啊。”
几声窃笑,零零散散的响起来,让现场立刻因她显出极为不和谐的尴尬和难堪。
声音一点也不陌生,正是那天满身战斗分子的夏洛夫!
她咬着牙,心想老娘还没入宫斗的大门呢,就被狠狠编排了一次。臭小子别落到她手上,不然有你好受!
“这位阁下说得好,我一个遗留在外的人,肯定是不如您见多识广,所以相形见拙,我就不多留了。”
哼,听过已退为进吗,随你怎麽说,她铁定是要走了。
谁的面子也没给,她优雅的旋身,双手随之放下,正巧见到身上浅黄与薄绿的腰纱漂亮的荡出一个半圆。
说来轻寒在这件礼服上也下了不少心思,米色抹胸长裙剪裁出鱼尾的形状,稀有的云蚕吐丝而成的两色纱如若灵蛇环过右肩,绕下胸口,在後背开出一朵小花,垂坠的部分几近落地,活泼而不失端庄,将她的灵气出尘诠释的完美无缺。
“舒然小姐,还记得刚刚我和你说的话吗?”
“首理大人说过很多,不知道是哪一句?”
她冷淡的回道。
这时他却不再言语,遥遥目视前方,沈吟许久。
“我想让你明白什麽是权。”
她听得首理莫名的话,心思如若灌了铅,好像有什麽不好的事即将发生。
“姐...姐姐?”
远远的门口,响起一道软糯,怯怯的女童声音。
舒然的身子猛地被定住,她的眼前似乎出现了,那似曾相识的影子,一头粉色的卷发,碧绿的眼睛,还有可爱的,桃子脸......
心底微微潮湿起来......
“怎麽回事,她怎麽能跑到这来?”
“啧,真讨厌.....”
“嘘,小声点,好歹是执政官的女儿。”
她看不见发生了什麽,只觉得一股寒冷漫遍全身,终於明白,她为何这样胆小,为何烈蒙要严密保护,是她忘了,这个世界,是多看重身份血统的地方。
“薇安!”
她听到烈蒙的呼唤和急切的脚步声,总算把堵在胸口里的气息吐了出来,於是抬起脚向着那还敞开的墙面的房间里走去,要从原路返回。
“未经通传,薇安小姐擅自入内,可不合规矩哦。”
笑意盈盈的声音,像是受过滋润的新叶,但听在舒然的耳里,确是大难来临的警锺,莲佐是要在这里,找烈蒙的麻烦吗?
“我女年幼,不懂礼数,只是听说我在这里,就寻找过来,若冲撞各位,还请原谅。”
他说得冷冽严肃,话是恭敬,可态度分明是警告。
他们这些个执政官,各有各的目的,各有各的势力,平时互相牵制还算太平,联盟国,也不知能“联盟”到什麽时候。
舒然的身子已经踏进内室,手腕忽的被抓住,她一惊,看向来人,正是首理大人那无害而笑眯眯的脸。
“还没结束呢。”
说罢,首理转头对着众人道:“执政官之女,薇安擅入大宴,关进暗室三日,以示惩戒。”
“大人!”
烈蒙惊慌的喊道。
舒然也是愣了很久,这也不是什麽犯罪,误闯就要被关,算哪门子法律。
等等.....
一抹明亮乍现她的瞳孔里。
“大人,这就是您想让我看的吗?”
首理觉得一个女子,能靠自身在外那麽长时间,不论是智慧和性情,一定是有所特别的,在内室时,她的很多见解已证明了这点,所以他也不隐瞒自己的计划,与她用对方能听到的音量道。
“我想让你心甘情愿的留下,但,显然你的锐气还没被磨平。”
舒然的眸底有了灼灼的光,那是愤怒。
“所以,你要牺牲薇安,只是让我屈服这里的规矩?”
“没错,不过不是屈服而是享受,我说过你的不需要只是还没有感受何为权利,现在你有两个选择,以你人类的身份命令他们放开她,或者......”
“不要,爸...爸爸,救...救我!”
薇安的喊叫令舒然终於忍不住转过身。
她看见,上来两名士兵一名抢过烈蒙怀中的薇安,另一名抬枪挡住欲反抗的烈蒙身後的亲兵。
女童一边哭叫,一边被带走,所有的人或冷漠,或无奈,或隐忍。
只能选择静静的看着。
她看见,他淡金色的眼眸变了又变,沈涌而翻腾,双手紧握,唯有站立不动。
“或者,你现在就走出这里,也不会有人拦你。”
首理,联盟国,荣华大陆.....枷锁已经固有,果然谁都不可以妄念,就好像封建的礼制,无论你希望怎麽样,你有多努力,还是无法改变一丝一毫......
“大人,薇安还小,暗室环境恶劣,我请求您饶过她这一次。”
红衣的夏洛夫站出来扬声请求。
“夏洛夫阁下,首理的决定怎麽可以随便更改,你越权了。是吧蜜雪儿姐姐?”
台下说话的女子忽转脸色,媚笑的看向身边的白裙女子。
名叫蜜雪儿的人类,不言不语,微昂尖细的下巴,竟只是默然的看着舒然。
心中萦绕出淡淡的虚弱和乏力,她看着天花板上吊着的灯光幽幽说着。
“大人,我还有第三个选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