烈蒙让士兵强行分开二人。
“铎克!”
把她拉到石台一边,无论舒然怎样挣扎都动不得一分。
“放开我,烈蒙你没权这样对我!”
他冷肃脸色,眉间终於展开,话语又恢复到以往的平静寡淡:“尊下希望我怎麽对待你?这样罔顾一切,只怕你受不来.....”
烈蒙侧眼撇了那站着的湳蛰。
“神军营的酷刑。”
他什麽意思啊,神军营?怎麽又跑出来这麽一号势力?
“呵呵...阁下说得是,不过我与舒然小姐有过几面交情,自然不会为难她,只是铎克特派官的处罚是首理亲批,还差十杖,我怕场面未免血腥,尽快带她离开这里吧。”
舒然错愕的看着湳蛰浅笑的望向她,心中渐起幽凉。
他是穿越後第一个施与帮助的人,他是唯一可以将所有秘密倾诉的人,虽说有时候这人有点神经质,有点面瘫冷,但她以为他们是盟友,是朋友,她幻想,等回家的时候一定和丽芙排场最美的舞蹈来谢谢他,或者做顿好吃的,一边畅所欲言,一边嘻嘻哈哈,可能还是会有遗憾与不舍,只是最後一定是个完美的结局,就像王子找到公主,骑士荣归故里,仙女回到天上,是最最最幸福的结局......
而这所有,真的,只是她的幻想......
究竟是我太天真,还是你太深沈,以至於,我再也没办法看清你。
“这十杖,由我来替他受。”
她的嗓音带着一点空旷,似拨不开的雨雾般,湿凉而清晰。
仿佛一道突降的闪电,劈得众人的眼睛无不发花,都在想方才短短的几秒,是否是风过的错听。
烈蒙眯起眼睛,灼热的视线紧紧锁着那张绝美的脸蛋,想找到,哪怕一丝丝的犹豫。
人类......要为兽人承担责罚?!
拿着军杖的士兵面面相觑,微微後退,像铎克特派官这样的变异兽人能忍得了这些天已经是极限,要打这样一位娇滴滴的女性,别说上面不会同意,就算同意,只怕没两下便要了她的命。
“舒然小姐好大的玩笑,我听过,铎克特派官跟您关系匪浅,只是法和情从来都是对立,你偏执於情,不顾军法,岂不是藐视我联盟国的国威?”
湳蛰耐着性子和她讲,只是这言语的温和,却传达不到眼里。
“我说人类。”
下面的红衣军官扬高声调:“这执法的军杖每打在皮肉上一下,都会震得五脏六腑发颤,你断气了这十杖还没打完呢,哼,不自量力。”
舒然了无尘烟的眸子,带着莫名的清澈,看向红衣军官。
他不由被看得胸口一凝,生出些奇异的感觉。
“真正该受惩罚的是我,都说兽人崇敬我们,其实,我一直都很不明白,人生有那麽多的崎岖,为什麽要成为我们呢,你说得对,我不量力,可是有时候,人必须要去不自量力的承担,为的也许就是消磨掉本不该发生的错误吧。”
如果这是命运,如果真有所谓的注定,那麽她的私心逃走是因,铎克为此连累是果,最後的最後,就让她来结束。
周围再无声响,有的人疑惑不解,她说得话云雾不明,根本没几个兽人能听懂。
只是,湳蛰的眼神变了数变,身侧的手掌早已紧握成拳,嘎嘎做声。
“不可,我...不同意。”
铎克强撑着站起来,身子摇晃不断,可坚毅的抬起头看着她:“我是不会...让你来受罚的。”
舒然咬咬唇,那遍体鳞伤深深刺痛着她的眼。
“舒然小姐是决定好了?”
湳蛰在对面突兀的问道,面目凉薄疏离,仿佛从来未与她相识过,她看着就想为什麽到了这行政区後谁都不再认她,还是说这才是真实的一幕,一旦违背就会不得留情。
舒然坦荡的接下他话:“我愿意为他受这十杖。”
再普通不过的话,却掀起了对方眸中的惊涛骇浪,他扯嘴而笑,说了几声的好。
“舒然小姐勇气可嘉,既然你坚持,我就成全。”
烈蒙的眉间挤出几分诧异,不待他开口,身後始终不语的蓝衣军官朗声道:“司判长,人类不比兽人,你可知你这一声令下,会是多严重的後果吗?”
舒然转过头,氤氲的水瞳,眨了一下。
他......
湳蛰盯着前方,那里的伊人,索眉凝眸,方才的悲恸尚未尽数散去,泪痕还挂在她的玉容,忧伤之中有点点明媚,郁结出惹人心怜的呢喃细语,更想,将她紧紧的揽到自己的羽翼下好好保护,可惜,他们之间横亘着一段距离,不远不近,却足以让他瞧不清她眼里的流动。
他再扫了周围的人,果真是不敢看的就低着头,除了那几个位阶高的,就不知他们此时想得又是什麽。
念此,他道:“昆西阁下,你若真的怜惜她,倒不如劝她快些离开实际。”
他说完便让士兵押住她,推到烈阳台的正中。
“宾诺,你不能这样做!”
铎克想上前,但候在一旁的军士先出手牵制。
“对我来说,没有什麽是不能的。”
他叹息似的轻轻软语,慢慢的抬起了手,你硬要和我作对,不肯顾念,我又怎麽能保你,舒然,梭迦阿罗对你说了什麽,让你这样抗拒我?
湳蛰眼里升起的狠意大盛一瞬,手带着风声迅速的落了下去。
远处的士兵接到指示,只好抬起了宽厚的军杖。
莲佐看着事态发展转的实在突然,又想着她才说过的那段话,弄不明白,这个人类到底是什麽样的心思。
台上的舒然毫无畏惧,安宁的闭上眼等待。
就在军杖落下的那一刻,不知从哪来的力量生生震段了两根军杖,但见它们的尸体劈里啪啦的碎裂在地,片片木屑无声的落在了她的身後。
“首理有令,不得伤害舒然尊下,立即解除铎克特派管的处罚!”
这个声音,这个声音是.....
她猛的睁开眼睛,在强烈的阳光下,只见站在受审台旁的那人穿着沈实的紫色军装,右臂盘附了银质的镂空肩甲,华丽而威武。水花徽章闪耀於军帽上,腰佩一把军刀,铁色的刀鞘,锋芒毕露。
最特别的是,那人的额头,静静的绽放着一朵青色菱花。
他来了,来救她了。
“轻寒......”她忽地无语凝咽。
轻寒深邃的蓝瞳有着无奈和不忍,但更多的是愤怒,她到底要闯多大的祸才甘心,要不是他及时赶到,这杖刑哪是她可以担下的!
“有力气哭就别做傻事,你以为你是谁,天下之大,所有的人你都救的了吗?愚蠢!”
他一边厉声教训,一边大步走向石台,纵身一跳就来到她的身边。
“快救他,先救他。”
舒然慌张的没了主意似的抓住他的衣袖,刚刚的勇敢和冷静早已不复存在。
轻寒抬头,一下子就看见了那浑身是伤的军官,不由得拧眉,好重的手段......
铎克已经昏过去,轻寒唤来校场外的属下把他抬上担架,速速送到医院救治。然後他瞧瞧她,见没什麽外伤,就扶了起来。
“你每次做事前是不是都把脑子给扔了,长得倒是好看了,怎麽不长长心呢!”
他不解恨的说完才发现,小姑娘貌似状态不好,低垂眼眸,忧忧郁郁。
发现不对劲,轻寒沈吟了一会,看来事情没那麽简单。
“轻寒阁下,你说首理有令,那麽令章呢?”
轻寒打量看台那面的金发男子,他身姿挺拔,侧脸背光,雕刻般的线条笼罩在阴影之下分外森冷......
“喂,他是不是认识你,总觉得阴阳怪气的。”
他凑近女子的耳畔,低低的询问。
舒然也温颜回到:“我以後再告诉你,我们先离开好不好。”
舒然的态度完全不似对待那几位执政官的冷淡戒备,那种安心的神态使她整个人都变得暖软和顺,唯独对这位亲近,可见关系的深浅,铎克和轻寒.....不禁让人猜测他们之间到底有多少的牵绊。
眼见他将自己凉在一边不回话,声调冷硬的提高一个八度。
“轻寒阁下!”
“哎?我在呢。”
“令章!”
“啊,喂,快把那个东西拿给这位大人看看。”
他佯装指示部下,紧接着又想起了什麽,续道:“首理已经明示,今天舒然小姐不适宜见面,等到後天的庆功晚宴再另行安排,还希望诸位阁下予以方便。”
“你晋升执政官不久,就替人类劳心劳力,才是难为你了。”莲佐先是冷笑,话说的又慢又响,极尽古怪。
轻寒的眉头深蹙,望向他的目光利得仿佛要将莲佐的心肺挖出来!
这两人的积怨实在太多,前尘往事加在一起,轻寒没和他在这打起来就很好了。
什麽叫视若寇仇,看看他俩就知道了。
舒然拽拽他的衣服,担心的仰首看着他绷紧的面庞。
一拨幽光自轻寒眼中闪过,仿佛秋日的风拂过稻田,露出底下亮汪汪的水波。
安抚着;“这种小角色我懒得多理,咱们走。”
莲佐的眼神恍惚换成无数的匕首,巴不得要刺穿他的身体。
美男是毒药,仇恨加腹黑的美男更是毒中之毒,碰一下,怎麽死的都不知道。
这话形容莲佐,是贴切的,他看似平静的面皮下,分明是滔天的怒火,紫郁幽幽的瞳孔格外灼亮着两点猩红。
舒然不期和他调转的视线相撞,也是心中暗暗的慌。
她路过每一位执政官身边,都目不斜视,不停的告诫自己,每一个,都万万不能沾惹。
直至到审刑台时──
“你,就没什麽要对我说的吗?”
那声音有些飘,含着烟云苍茫,艰涩的吐了出来。
确实要说些什麽,诅咒?谩骂?或者幽怨哀戚?他们之间应该还没到这样狗血的互掐情节。
怪只怪青春是一道明媚的忧伤啊~~~~
轻寒也一同听见了,选择陪她停驻。
舒然立在那片阴影下,沈思良久。
眼睫颤了又颤,疏漏在她脸上一抹微微的昏沈,终是没抬起来。
“寻常相见了,犹道不如初。”
众目睽睽之下,二人相偕离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