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为你在烈阳台上,承受了六天的杖刑,今天是最後一次。”
他们走在正中大道,这条路一直通向政府主楼,那里是首理办公的地方。
她听後,神情错愕的刚要有所行动,他就紧紧的攥住,低低的说:“你现在在他们的眼下,不管做什麽,都会被阻止。”
苍纥粗哑的声音,每个字都划过女子的心脏,留下一笔一笔的疼。
“我要见他,苍纥带我见他。”她回握他的手,尽量控制自己的情绪,六天,加上今天就是整整一个星期,她不知道铎克是怎麽熬过来的,却再也不想眼睁睁的继续看着。
苍纥感受到她强烈的心境起伏,微微皱眉,沈吟起来。
“帮我,苍纥。”
他抬眼时,对上了她含水瞳眸,潋滟无双,又带着绵绵的忧伤,似远山,似江湖,更像是沙漠深处临摹出的海市蜃楼,明明看得见,却隔着触及不到的距离,让人的心无从依靠。
蓝衣军官看着他们停下,看着他们脉脉对望,不止是他,红衣军官也是一怔,弄不懂现在的状况。
“......要是,她是候选生,真不知有谁会是幸存者......”
莲佐还是在笑,低吟的痕迹停在嘴角,不在扩大,伸着手,横过掌心挡在额前,只为遮去热气腾腾的阳光,眯缝着眼,看着舒然,不知在思虑什麽。
“我们的时间耽误不得了,还请尊下随我们快点去见首理。”
烈蒙平静的话里,夹着碎冰的锋刃,横劈切开空气般,打断了他们。
望不到边的政府楼墙,只有他们几个站在这里,甚至一个执勤士兵都没有。
“为什麽,为什麽不让我见铎克?”
舒然不在忍耐,向着烈蒙逼问而来。
对方的神色倏忽间变得阴翳难测,眼里的淡金色也仿佛褪成深郁的晦涩。
烈蒙的性子不仅冷,还很理智,也是凭这点他才在众多执政官里脱颖而出,此刻隐怒的模样实属少见。道理上这不是多罪大恶极的请求,根本不必这样,这位执政官到底怎麽了?
“他现在还是受审犯,不得见任何人!”
他公事公办的说道。
“烈蒙,你难道不是该比任何人都了解遭到不公是什麽样的感觉吗,在五区的时候他总算也救治过你啊!”
舒然甩开苍纥的手,纤眉纽结,向前迈了一步,气得大声喊道。
他的额角崩的死紧,最终只是漠然的说:“那又如何。”
简单的四个字,碎了舒然的一点点希冀。
“错便是错了,容不得私情,如果有一天犯了罪的是尊下你,我一样抓,一样要审!”
从前,他们站在五区行政大楼上,遥望漫天的飞火,那时,他虽凝着脸,倒还郑重的说:
“想清楚,即便不是所有都能实现,但也相差无几,你的愿望......”
记得当时她的心跳分明快了的。
“我会倾尽所有的完成。”
这一个承诺曾让她久久不能忘,对烈蒙实说不上讨厌还是感激,其实最好是不再相见,因为她知道,这个男人不简单,无论怀揣怎样的情愫,都是不够容下他的,她知道的,一早就知道了,可是,现实来得太突然,那份相识过的情谊原来还是太过脆弱了......
舒然的眼里有丝亮斑慢慢灭了下去,本就黝黑的眼珠更加浓墨不化,一寸一寸......
“那就把我们关在一起,总之,今天我一定要见到铎克!”
想通了也就不再追究,女子决绝的眸子,映射出他愈加寒冷的脸。
“从这里一直朝前向左拐,不要回头,一直走!”
猛然,有人大声喝叫。
舒然一个旋身,带过丝丝流香。
“欧哲尔中校!”
一棵高高的树上,一个英俊倜傥的男人冲着便是魅惑的一笑,祖母绿的发色耀出一阵温柔。她很惊讶,却也马上明白,果断的按他说的向前跑去。
“站住!”
红衣军官一个起跳就要拦截,但被别人先一步阻碍。
“欧、哲、尔!”
他咬牙瞪着从树上落下的他,眼里是冲天的火气!
欧哲尔的军装很不整齐,领口大开,有点褶子,有点慵懒,就连头发也是散着,一副浪荡公子的形象。
他笑嘻嘻的摇摇食指:“小鬼,没听过古话吗,宁做十次恶,不乱一段情,你坏人家好事,小心有报应哦。”
红衣军官狞笑一下,带着一股野性的狠劲,刷的抽出军刀,金色的刀柄上红胜鲜血的刃芒妖异不断。
他还是那副德行,悠哉的解下腰上的金色佩刀,打算迎战。
“胡闹!”烈蒙制止,这时蓝衣军官和六区的特派管,飞速的去追舒然。
舒然,从未有哪个谁,能让人类和兽人拔刀相向,这只是...巧合吧。
苍纥看着他们,却几不可闻的喟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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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拼命的跑,跑了很久向左拐,很快就看见了一道大大的月型石门,上面是生了锈的一根根铁管,如同牢狱的铁窗。
此时它正被吊在石门顶。
一股不祥隐隐刺激着神经,一定是这里。
她不顾所有的闯进去,宽阔的校场,一座厚重的太阳石台摆在强光之下,没有躲避的地方,全部无所遁形。
舒然满眼不能相信,看到石台上的景象时,脑子顿时陷入了茫茫空白。
台面布着很多血迹,有的已经变黑,有的还在流进石缝里。
“啪、啪......”
沈实的木杖声,一下一下打在皮肉上,旧伤未愈又添新伤,肩胛早已没有一块完好的地方,甚至背部也爬满了溃肉,隐约可见覆着血管的白骨,裸露的胸膛血淋漓的红艳,又怎是一句惨不忍睹能说得尽的。
“他为你在烈阳台上,承受了六天的杖刑......”
触目崩心後,泪水瞬间就攀附了双眼,模糊了视线,酸涩让她的心脏猛的一缩,连着肺叶都疼痛不已,仿佛有一只无形的手,紧紧的,紧紧地攥着,怎麽也不肯放开,仿佛要置她死地不可!
对面审刑台上,湳蛰还是云淡风轻的看着不为所动,直到那一抹诺有似无的香气出现为止......
“给我住手,不要再打了!”
她冲上烈阳台,众人看着这突然冒出来的女子,一时慌了神,行刑的军士不好继续,纷纷退开几步。
“铎克,铎克,你醒醒,是我,我是舒然啊!”
她泪落香腮,扶住他跪得不稳的身躯,刚一碰就沾了满手满怀的血,她险些当场哭出声来,强自忍着去唤男子。
他俊美的脸庞此时泛出苍白的死气,原本漂亮的薄唇因为太阳的照晒,起了一层干裂的碎皮。
“铎克......”
蓝衣军官是最先到校场的,他第一眼就看到了台上的那对男女。
昏昏沈沈间,他终於睁了眼,细细的一条缝,却是瞧清了她,一丝明亮闪过,好歹添了几分活气。
“舒然小姐.....”
他的声音本来是很好听的,还记得多兹里湖相遇时,那温柔的低语带着一丝颤抖:“我不会伤害你的,水里太凉我带你到岸上吧。”
为什麽.....为什麽这个如枯槁的沙哑嗓音会是他的。
“如果是急事,卑职可以代劳。”
“在此,我铎克以鲜血作交换,献出所有的忠诚和力量,书写下这誓言,终生只为此人的守护军官,不离不弃,世代相依,如有违背,愿受天罚。”
过往历历在目,他求得只是陪在她的身边,而已。
她咬紧下唇,深怕欲出的哭声,惊动他,她一直都说,家要回,可是却不能为了回家而伤人,那麽谁能告诉她,为什麽铎克要为她一次一次受尽磨难?
湳蛰站起身,睁着眼盯着舒然,眼里缠结着从未有过的复杂和冷意。
旁人只是看着女子扶着男人,哭的好不伤心,却不肯流出一点声响,那种莫名的悲伤就像现在的太阳,开始不觉怎样,久了,确是渗到骨子里的灼痛。
“对不起.....”她终於说道。
他动动嘴角,是想笑吧,反裂出更多的伤口:“你无事....就好.....”
果然,他没有错信,她回来了.....
这一句话若当头棒喝,泪水终於绝提,舒然依偎向他,语带哽咽:“求求你,不要在受伤了......我求求,你......”所谓泣不成声,也不过是如此。
湳蛰转头看着下方,烈蒙和莲佐已立在那里,他的眸低一瞬暗彩,明灭旖艳。
“来人,把她给我拉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