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摸黑上到镇子後的瑞香山,路很不好走,她摔倒了不知几次,最後都是默默的站起来,走在前面的轻寒完全不理她,手里拿着短刀,一边砍断杂乱丛生的野草树枝,一边利落的迈腿往上登,只是偶尔会停下寻望周围,似乎视线并不受影响,完全能看清所有的景物。
在舒然又一次的被绊倒後,他背对着她开了口:“回去吧,你只会给我添麻烦。”
说完,挥手切开面前交缠的藤蔓。
“我只是想帮女菀。”
她不想问,为什麽好好的女菀会变成那种模样,也不想知道这其中的原委。
如果我能帮到她,哪怕只是微薄的力量也好。
她在心里说道。
“哼。”他宽阔的背影站定,冷笑一下。
本来是想借这个机会吓吓她,好逼退这几个烦人精,趁早离开婴螺镇,不过,她太弱了,弱到连作弄的计划都懒得再继续,跟本不用到“那里”,她会先把自己摔死。
真是......无聊。
“帮?帮我拖後腿吗,槿罗只有在晚上才会现出原形,太阳一出便会消失无踪,你这样磨蹭我们什麽时候能到山谷里!”
舒然闻言一阵奇怪:“槿罗不是植物吗,又怎麽会消失呢?”她听过只在夜晚开花的植株,可也没说会消失啊。
轻寒半转过身子,那双深蓝的眼睛在夜晚中微微散发着幽光,如同难得的琉璃灯盏。
他看了她一会,弄得舒然十分不自在,就差汗毛竖起来了。
“走吧。”他扔下这轻飘的一句,就继续前行了。
这个人性格不招人喜欢,想法也是让她摸不着头脑,但总算是能同行了。
舒然努力的让自己跟上他。
一个多小时後,他们从半山腰的山洞里钻了进去,舒然彻底失去了视觉,只有摸索着岩壁,盲人一般的勉强走着。
“啊!”
手腕被一摸冰凉抓住,寒气渗骨。
“乱叫什麽,要是招来不好的东西,我可不会管你。”
黑暗中那双幽蓝对着她,警告着。
舒然乖乖闭嘴,现在还是听他的话才是上策。
轻寒把一个粗绳子丢到她手里,然後又把另一头系到腰上,手里的短刀致始不曾离开过。
他们就这样一前一後,谁都不说话,仅仅被一根绳索,联系着。
慢慢的前面开始透出光亮,舒然知道,终於可以结束山洞之行了。
眼前豁然开朗,一望无垠的平整草地,开着各色小花,一闪一闪的萤火虫,往来飞行其上,竟是世外桃源般的佳境。
舒然忍不住向前多走几步,却被轻寒狠狠拉回。
他冷淡面目低首道:“觉得这里漂亮吗?”
嗯?他怎麽突然这样问。
舒然点点头。
他扯了嘴角,神情阴翳起来,夹带着无比的戾寒悄然酝酿在眸底。
即使是她也瞧的心惊肉跳,火焰般的仇恨太过明显,也算第二次舒然见到他这麽强烈的情绪反应,第一次是不久前,保护女菀的时候。
就在舒然想不通时,他一个猛力把她推开。
肉红色的藤条状东西刷的插进刚刚她站在的位置。
什,什麽,东西啊。
那“藤条”扎进太深,几番扭动想拔出来,却在下一刻,被轻寒干脆的斩断,掉落的部分甚至还在动,因为上面的黏液而发出轻微的“叽咕、叽咕”音。
太,太恶心了吧!
舒然吓得迅速爬起来,颤声问:“这,这是什麽?!”
轻寒一脸漠然,完全不朝地上看一眼,而是顺着缩回的藤条盯着自己真正的猎物。
“槿罗的触手。”
触手?触手?!
为什麽荣华大会由这麽邪恶的东西!(作者:我说你是不是多想别的东西啦!)
她立刻打个寒战,下意识的向轻寒那里靠了靠。
同时也抵不住好奇的往前方看去。
那是一个美人,她的身後开着一巨大的红粉花朵,有点像舒然世界的大丽花,与花同色的发丝从头顶一直垂到草地里。
白色的皮肤微微发着明光,眼睛是全黑的,没有眼白,也就只有这个特点才让舒然肯定她不是人类。
但是在往下,她就不敢多瞅了。
因为美人现在是裸体。
轻寒不似舒然别扭的躲开,反倒是看得理所当然,天经地义。
槿罗拿起自己那根受伤的触手,额头的皮肤聚了聚,她没有眉毛,但舒然猜她是在皱眉。
接着,远远的,颇为哀怨的看着他们。
植物也有心情?
舒然拽拽他,可惜人家不搭理只是盯着美人瞧。
色狼!
她不死心的继续拽。
慢慢地,他的脸面显出青色,嘴角也不规律的偶尔抽一下。
“拽我干什麽!”
他咬牙切齿的说,依然没有转过头。
舒然小声道:“既然她是槿罗,咱们要怎麽摘啊,你看,她好像很疼的样子。”
轻寒不可置信的看她,惊异道:“你以为它只是植物吗?!”
话未完,就察觉到对面紧迫的劲风,伴着腥气攻击而来。
该死!
他心中低咒,抱起舒然,猛地一跳,堪堪闪过三条触手的纠缠。
就像武侠片里的轻功,一起一落间,已是飘然在外。
这就是兽人力量吗,舒然心中不得不佩服。
轻寒才落下,槿罗身後的花朵又冒出许多的红色触手,不给他们一点空隙逃走。
他十分镇定,不再选择躲避,看得舒然一阵胆颤,她不是没有过生死一线的时候,但谁想一次次重复那种事情?
只是因有他在身边,她才控制了尖叫的冲动。
触手越来越近,轻寒把短刀平举面前,嘴里发出奇怪的声音,似在说话,又像在绵绵低语。
正在此时,山下婴螺镇的镇民纷纷从家门里走出来。他们如同患上梦游症的人,慢慢的朝瑞香山而去,面部僵硬,眼里尽是痴色。
行之山麓间时,又忽然扑通扑通纷纷跪下,顶礼膜拜起来。
他们嘴里默默咏颂着,听不真切,但那仿若古老仪式的虔诚,让见到的人不由心中肃敬。
而镇民跪地的周围,竟衍生出花草植物,在夜色弥漫中迅速的伸展成长,连成一片,不得不说朝气蓬勃。
这奇异的一幕只落在了二楼,静望的女菀眼中。
她的脸上缠着面纱,眼球分外突出,那绝对不是正常的人会有的特征,好像随时会掉出来。
“轻寒,终於......”
他在念咒吗?
舒然弄不懂轻寒的意图,可是接下来的事情彻底让她失去了声音。
那本该平静的草地,突然一阵鼓动,似乎有什麽东西要破土而出,槿罗的反应也很奇怪,她收回触手,慌张的左右去看,当她发现这一切的始作俑者是那个举刀默念的男人时,面部肌肉一阵乍起,樱桃小嘴骤然裂开,钢刀似的三角形利齿残忍的张扬着,瞬间,化为修罗恶鬼般的怪物。
轻寒停下,转身冷冷的斜睨舒然:“怎麽样,你还同情她吗?”他的讽刺如果换在以前,她是一定要予以回击的,但现在,许是经历的多了,她反而不是太在乎了。
但是,大哥,这种关键时刻,你还有心情笑话我?
“你後面!”她抬首正欲说些什麽,却见槿罗整个身体都飞扑过来,不由失声叫道。
可是,可是槿罗没有成功。
她被一支支从泥土里伸出来的苍白手臂擒住,方才还恶狠狠的表情转眼没了生气,诡异的停留在那张嘴瞪眼的怖相。
手臂扭断了她的脖子,腿骨,腰部......总之凡是能碎的地方,都没有放过,槿罗似残败的木偶生生被肢解了。
哢嚓,哢嚓......
一抹暗影投注在她的瞳孔,挡住了舒然的视线,那是....轻寒的脸。
他居高临下,冷酷的不近人情。
“忘记告诉你了,这里曾是猃的屠杀场,只要是拥有混血的猃,全部.....”
他笑着侧身让开,整个草地能覆盖的地方到处是满满的手臂。
她吓得後退,却让他一把拽住。
“全部活埋在这片平原,所以才会有那麽多的生物得到了滋养,你,觉得这里依然漂亮吗?”